“恬,副理要的报表,你送过去了吗?”忙在电脑前Key
in资料的丁微微,抽空抬头瞥了桑恬一眼。
“送到八楼副理的办公室吗?”桑恬抽出一叠大致整理过的报表。
“副理现在好像在精品区,你可以送到卖场,直接交给他。”
“不用上八楼就好。”桑恬松了口气。
“是呀!八楼那些猪哥老爱盯着你流口水。”丁微微又将视线调回荧幕,继续忙着她的工作。
出办公室之前,桑恬站在门边的镜子前稍稍整理仪容。
脸色苍白了些,这是习惯性失眠的结果。叹了口气,她拿起口红,仔细沿着唇线描绘;多了分鲜艳色彩,可以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
捧起那叠报表,她开门踏出办公室,往电悌前进。
轰动一时的飞达超贷案,慢慢在媒体的报导中趋于缓和平静。各方检调单位的约谈是必然,她忙碌疲累了一阵子,让混乱与官司折磨了大段时间,这阵子生活终于慢慢上了轨道。
当初父亲没有让她涉人公司经营,恐怕也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势——在任何司法调查资料中,并没有不利于桑恬的情况与证据,所以她可以自那些反复的调查程序中暂松一口气,只是对于父亲弃保逃逸的罪行,至今她还是被密切注意着,还好那并不影响她的工作。
为了远离那场暴风雨,她选择离开生长二十几年的台中市,来到台北定居。
好友丁微微也相当义气,说是孤家寡人没有差别,执意随她北上同住、工作,两人遂一同进了这家百货公司,在这里的财务部门担任内勤工作。
这份工作跟房地产完全搭不上关系。她是刻意的,为了避开过去的业界领域。
还好读书时读的是商科,要不她可能会被安排在专柜工作,而不能进入与卖场隔绝的办公部门。
工作稳定、落脚处也有了。她卖了名下唯一的一间房子,在台北县买了层两房一厅的旧公寓,手边还有些闲钱,生活不成问题,只是不再奢华。 她不再是走在路上会发亮的富家女,没有高级车代步、不再穿戴名牌。那些名表、首饰,她全收进保险箱里,是她奢华过去的几项纪念。
偶尔,视线还是会朝那些精品手表、珠宝看上几眼,但却已不眷恋。
生活的改变是痛苦的,人说由俭人奢易,由奢人俭难。但她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残酷现实。
“副理,您要的报表。”桑恬在精品区找到她的主管,微笑迎了上去。
这半年的磨练,骄傲的她变得谦卑了。
“喔,都整理好啦?”副理接过报表。
那是公司要交给检调单位的一些资料。上星期警方侦破这家百货公司的专柜职员,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与伪卡集团勾结,盗拷客户的信用卡资料,伪卡事件在公司闹得满城风雨。
副理随手翻了翻,顺口啐了几句。“现在的人,真是愈来愈没有道德观念,偷拐抢骗,样样都来。这种伪卡、盗刷只是小意思,像这几年诈骗、超贷案不断,都是要骗别人的钱。”
“……”桑恬没说话,脸上乍现一丝狼狈。
她匆匆低下头去,掩去那分不自在的脸色。飞达集团弊案,当然让她蒙羞,论起社会责任,的确愧对大众。
离开台中之后,她屏除父亲所有的关系、不与亲戚联络,也从不提及自己飞达集团的背景,生活过得十分低调。
所幸,认识她的人原本就不多,现在的生活圈,除了丁微微,没有人知道她过去与飞达集团的关系。
记下副理几项吩咐,她准备离开卖场,回到她的办公室。
“桑恬,我们部门明晚要聚餐,你来不来?有几位男士很期待你能赴约唷!”
经过的同事热情问她。 她的追求者不少,但她从不给人机会。平日努力工作,假日则只是窝在家里,生活过得单调且规律。
“不了。”她笑笑拒绝。“我明天有事。”她总是婉转拒绝邀约。
“那今天晚餐呢?一起吃吧?”
“谢谢。”她仍是摇摇头。
除了丁微微之外,桑恬几乎不与人共餐。用餐时间,她宁愿寻一处秘密花园,在小小的咖啡厅喝杯咖啡放松自己,或者……在哪一处宁静角落,怀念某个人。
那某个人……
唉,桑恬对他始终无法忘情,也曾一度冲动,要丁微微帮她找到自由旅店的联络方式,但毕竟旅店不是天天开放,她总不可能时时去守着。
一通电话就好。她只是这么想,哪怕是只听到他一句话、一点点声音。
对于她曾经冲动的念头,丁微微只是爱莫能助的告诉她——那位能够与自由旅店联络的朋友,是孤家寡人、云游四海的旅行者,现在不知流浪到哪个国度去了,无法联络到他,又怎么帮她联络自由旅店?
丁微微提议:拨个假日上山去吧!
但桑恬没有回应。
也许,她在他的世界里,只是一缕透明的烟,完全没有存在的痕迹。她这分怀念,也许只是一厢情愿…。“
所有思绪辗转,总在冲动后又放弃念头。反复在她心头循环、矛盾着,而她往往在想起他的夜晚失眠。
X X X
脚步移向电梯,她准备上楼回到办公室。
按了电梯按钮,她在等待的时间里四下观看,目光随意打转。蓦地——精晶柜前一抹卓尔身影攫夺她的视线。
是向沧海!
桑恬倒抽一口气,心中震撼。一双瞳眸定住了不能移动,他西装笔挺,英姿飒爽,在人群中是那么的出类拔萃!
她傻傻的站在原地,竟没想到提起脚步走向他,只是呆若木鸡远远望着他、还有他身旁的女伴。
她是谁?
桑恬见他不时俯下头去,与他身边的女子交谈,他们状似亲昵,在那柜前挑选货品。
那女孩,有一张圆圆的脸,扎着马尾;讲话时,掀动嘴唇伴随着甜甜的笑,看起来多么青春活力!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似洋溢在甜蜜中的幸福女人。
桑恬的心坎被扎了下,有些疼痛。那是他的女人吧?
“小姐,你要不要进电梯?” 电梯门开启,里头传出询问的声音。
“喔……”她仓卒回神。“要。” 愣愣地移动了双脚,她的双眼犹留恋着那一端的他。几个人匆忙地碎步跑来,一一钻入电梯,也让电梯门延后关上。
桑恬站在电梯里面,失神地看着他……
向沧海耐心等待女子选定礼物,神色悠哉洒脱、微笑着将双手插入裤袋;不经意抬眸一瞥,对上一处——电梯门慢慢掩上,掩去了那个身影、那张脸!
顿时微笑凝住,他怔仲了下,随后瞳眸绽亮。
“明月,你结账之后下楼到停车场等我。”他匆促交代,快步移向电梯。
“你要去哪?”元明月纳闷地大声喊他。
“我看见她了!”向沧海低吼。
“看见她?谁啊?”一兀明月傻愣蹙眉。见他心慌意乱,也就没跟着追上去。
咚咚咚!
他慌张,用力捶了几下电梯按键,心慌意乱地抬头盯着电梯上升的楼层灯。右手边另一电梯门开启,他箭步跨了进去……伸出的手,迟疑地停顿在半空中。他要按几楼?
她来逛街购物吗?现在去了哪个楼层?索性,按下电梯中,标示最高的那层卖场,他打算由上往下找起。
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为什么出现在台北……老天爷给他一点幸运吧!他要见到她! 另一端——电梯上升了几层搂,桑恬就后悔了。
次一楼层停留时,她神色慌乱地跨出电梯。她应该走过去看看他,因为她是这么辛苦、偷偷的想念着他。
她要见他!就算是……打个招呼,也就满足了。
错过隔壁那座电梯,她左边另一扇电梯门又刚好关上,载走了下楼的客人。桑恬赶紧推开安全门,奔往下楼的楼梯。空荡荡的楼梯间那阵阵回音,是她高跟鞋的急促脚步。
踩着急忙慌乱的步伐,她好怕他已经走了。
在卖场里遍寻不着方才的身影,她问了刚刚他停留的那一柜,专柜小姐说他们走了,稍早几分钟便已离开。
她在精品区里跑着、找着,心情由急切慢慢转为低落。最后,站在百货公司大门出口,她心酸失望地凝视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而他——在仓惶的寻找每一楼层卖场后,落寞走往一楼的另一出口。心口淤塞着一团忧郁。他难掩失望地点燃香烟,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叹息。
时序深秋,台北市下着连绵不断的雨,丝丝缠绵着,编织成一张细密又悲伤的网,笼罩着整个城市。
深沉的灰色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车潮人潮拥挤的街道巷弄,人人行色匆匆……
他们站在汹涌人群中,错过。
X X X
两个月过去,季节已是寒冬。 ,人说饭店业今年的景气可说是严寒的冬天,但对于向沧海来说,在逆境下的生存之道,反而更具挑战性。
近年来由于景气不佳,许多饭店经营易手的消息频传,向沧海领导的饭店,反在这连串的变动下愈形强壮、安定。
禾信饭店大厅——挑高的气派空间里,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云彩瓷砖,头顶上是色彩绚烂的意大利马赛克,欧风的豪华装潢之中,重叠着日式和风的细腻气质。
“副总午安。”
“副总好。” 走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员工的问候声此起彼落。
“大家午安!”向沧海面带笑容与服务人员一一点头,并转往招待贵宾的咖啡座,与约见的客户会谈。
平易近人、没有身段的向沧海,深得每一位员工的尊祟与喜爱。
在员工眼中,他乐于沟通分享,擅长激励员工,谦逊的管理典范赢得大家由衷的信服,是一位充满魅力的好主管。
面对管理,他有一套独到的哲学。
饭店的建筑与设施,会随着经营的时间而折旧。但服务不会,唯有殷勤优质的待客服务,才能赢得口碑。
饭店服务人员对客人的每一分用心、每一分尊重,必能让客人感受无微不至的温馨舒适与信赖,这才是永续经营的资产。因此,他对于员工的要求,首重服务素质。
不单是基本的管理能力,对于经营,他也是深具远见与眼光的。 .
从父亲手上接下管理权的两年之中,他不但化解了一度面I
陆倒闭的危机,还创造出一个势力更庞大的事业帝国!
惊人的翻身后,反而在饭店业界中具有更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禾信饭店集团,现已跨足国际,将事业的版图触角,延伸到东南亚各个国家。
此时饭店大厅,一抹纤细的身影进入,随着门口的服务员走往柜台,并停留柜台稍做交谈。
“小姐,您要见副总?请问您有预约吗?”柜台后的服务小姐笑容可掏,礼貌而温柔地问道。
“呃、没有!”站在大厅的桑恬,面露一丝尴尬赧色。
在这样高贵典雅的挑高空间下,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卑微。以前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抬头挺胸、从容优雅。当下。她显得有些紧张,抱着文件,轻轻拢紧了大衣。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她在正式的套装外,加了件御寒的大衣,但站在偌大的空间,还是觉得寒冷;是太紧张吧?因为她极重视这场会晤。
做足了功课、还仔细化了妆,为的是这场重要的会面。
但她怎么会这么傻?先前虽与禾信饭店的总裁向云天取得联络,一番长谈后,他指示她直接到饭店来找目前集团主事的向副总。她应该谨慎礼貌,先拨通电话预约,再登门拜访,现在这样,活像个冒失的女人。
“小姐,很抱歉。没有预约不能见我们主管,请等待我帮您询问,我请示副总后给您答复。”气质甜美的柜台小姐对她说道。“好,谢谢你。”桑恬非常感激地说。
“请问您贵姓?”
“我姓艾。”
“好的。艾小姐请稍待。”那位小姐出了柜台,走向另一端。桑恬惶惶不安地站在原地。
父亲信中曾嘱咐她带着母亲留下的土地,来与禾信集团接洽。弊案的事情已经经过一段时间,风声渐歇,她避开了敏感时期之后,才整装赴禾信饭店集团,来谈这桩合作计划。
不知道有没有希望?老实说,她没有把握。
丁微微说过,这个合作的提案,当初没有列入正式计划。那么久之前的提议,不晓得禾信集团会否采纳?
可惜主事者已经不是向云天总裁,桑恬与他相谈甚欢,感觉上甚具合作机会。
但据说他退休后完全不干涉经营管理,现在的主要管理者是他的儿子。
“副总,是这位艾小姐想拜访您。”方才那位小姐的声音响起。桑恬循着声音望去——这一瞬间,唯有震撼。
她愣住。当下时空静止了好久,仿佛错置到另一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