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骑马手要抓的地方是马,不是马鬃。”耶律夙同情地瞅著快被云芸拔光毛的马儿,到嘴的笑意却因为云芸愠怒的眼神而收回。
“我说过我不会骑马的。”云芸语含抱怨,抓著马鬃的手还紧张的渗出汗来。
“不会才要学,你如果会的话我拿什么教你?”耶律夙发觉云芸噘著嘴唇的模样煞是动人。
皱著眉,云芸越想越不对。“我可没说要学骑马,再说女人骑马……”
“不端庄。”耶律夙帮云芸接话。“你心里除了这些教条、规矩之外,还装了别的东西吗?”他真不知道云劭是怎么教她的。
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云芸红唇一抿,当作没听见。
“不过,你有一个优点。”
云芸没好气地瞄了耶律夙一眼,这个人是怎样?先贬损人之后再夸人?这种感觉就像被人赏了一巴掌之后,再被赏一颗糖吃。存心和她过不去嘛!
“不想知道?”见云芸没问,耶律夙故意又提。.
云芸刻意对他摆出一个任何人见了都知道是虚假的笑脸。“想──”拖长的尾音却透露出她真正的感觉。
和耶律夙说过几次话后,云芸聪明的发现,要对他逞口舌之快根本不可能,还不如省点力气虚应他一番,免的自找苦吃。
“真的想?”逗云芸的感觉真好。
“真的。”云芸的脸笑的都快要僵了。
“好吧。”耶律夙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脾气不错。”
什么嘛!这算什么优点?这根本是基本的礼仪,真亏他说的出口。
“谢谢。”除此之外,云芸想不出任何客套的话。
“不客气。”耶律夙觉得心情真好,手一环,圈上云芸的腰。
被耶律夙这么一揽,云芸的肩膀抖了一下。“你的手。”
“要我放开吗?”耶律夙无所谓地耸肩。“可以。”
在他放手的同时,马儿突然昂蹄站了起来,吓的云芸连忙回身抱住耶律夙,缩在耶律夙怀中的脸蛋,抬也不敢抬一下。
“小姐,你的手。”紧紧环住他的纤细臂膀,力道倒是不小。“要记得男女授受不亲喔。”他反将了云芸一军。
云芸乍听之下呆了一会,这两句话她不是说过没多久?
抱著耶律夙的手,放也不是抱也不是,硬是让她娇美的脸蛋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士可杀不可辱。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云芸啊云芸,拿出勇气来,别让这异国男人给看扁了。
咬著唇,云芸准备松开手。
“嘿。”耶律夙双臂收紧,将她困在怀中。“既然抱都抱了,也没差抱的久还是短了。算了,你就抱著吧,我这个人度量很大,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的。”
瞧她一副弱不禁风,温柔婉约的模样,骨子里倒是挺硬的。看来宋国的女子,不全是他所认定的胆小怯懦、毫无主见。
什么嘛!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男人,不跟她计较?她没要他道歉已经便宜他了。
虽然她见过的人不多,生活的历练还嫌生嫩,但她可不是傻子。马儿好端端,若无人驱策,岂会突然站起?至於是谁搞的鬼,大伙心知肚明。
“我要下马。”云芸闷闷的声音自耶律夙胸怀间传出。
“真吓著啦?”耶律夙的眼角透著笑。她闷闷的嗓音听起来好委屈。
“我不想破坏公子骑马的兴致。”云芸说的委婉,脚踏实地的感觉还是比较实在,
“一个人骑马怎么会比两人共骑有乐趣。”
“公子是存心想看云芸出糗吗?”自耶律夙怀中抬起头。“放我下马吧。”她是真的不会骑马,也怕马。
她黑白分明的双眸瞅著他,似埋怨、似责备,也似情人间想博取对方怜惜的模样。这样的眼神令他迷惑,有一刹那的时间,他真的想就此答应她的请求,顺从她提出的任何一个愿望,只要她开口,他绝无二话。
“有我在你不用怕,凭我的马术,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不等云芸有拒绝的机会,耶律夙开始策马缓缓前行。
身下怪异的起伏让云芸倒抽一口气,屏息以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你看,没事对吧?”走了一小段路,他不断观察云芸的反应。
云芸点点头,原来这就是骑马的感觉,似乎不如想像中恐怖与困难,她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
“公子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她需要找个方法分散她的注意力。
“叫我夙。”公子?好生疏的称呼,他可不想与她如此生疏。“来,叫一次试试。”
耶律夙认真的眼神催促云芸,令她抿了抿唇。“夙。”好不容易声音自齿缝中挤出。
耶律夙勉强接受她这么生硬的叫唤后,才回答云芸方才的问话。“我五岁会骑马,八岁会拉弓狩猎,十岁可以独自生活。在我国不论男女老少都会骑马,骑马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女人也可以?”云芸有些讶异。
“有的女人马术之精湛,连男人也比不上。”
“但不包括你,对吧。”这样高傲自负的男人,绝不会让自己立於下风。
“当然。”耶律夙自豪地扬高下巴。“一旦让我骑上马,没人追得上我。”
云芸莞尔一笑,她能想像那种画面。
她的笑容让耶律夙的心脏一缩。“你笑起来很美。”.
云芸愣了一下,微赧地垂下眸,虽然已听多诸如此类的赞美,但这句话自他口中说出,让她感觉特别不同。
甩甩头,耶律夙想让自己清醒些。耶律夙,别忘了你真正的目的,可别假戏真做了。
“驾!”耶律夙双腿一夹,让马儿慢慢跑了起来。
他需要吹吹风,现在真的需要,因为他要藉著风来赶走体内那股莫名的躁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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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著了!
望著她枕在他肩头上,天真无邪的笑颜,耶律夙的心也渐渐变的柔软。
今天的出游,对第一次骑马的她,够折腾了。
低低的笑声突然自胸臆间泛开,他彷佛已经可以预见明天她一觉醒来,那频蹙的眉头,与忍不住肌肉酸疼的呻吟。
打横抱起云芸,双腿收紧,他让云芸坐在他的大腿上以减缓马儿激烈的震动,他对她,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如果,她不是师父指定要的人,以他们之间截然不同的身份与家世,这辈子他们岂会相遇?即使相遇也可能只是匆匆一瞥,萍水相逢罢了。
不过,对她而言,也许会希望不要遇上他吧!
俯下身,他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这样单纯美好的姑娘,若知道自己竟是他与其他皇子争夺大师兄头衔下的牺牲品,不知道会有何反应?
是恨他?怨他?还是……
一想到她可能会恨他,耶律夙的心情便开始往下沉,因为他不喜欢这种窒闷的感觉。
突然间,一个念头在心头盘旋。如果,如果他们之间的相遇不含任何目的,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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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劭沉著一张脸坐在后院的长廊上。
他不知道云芸这么晚了为何不在房里?任凭他将云府上上下下全找遍了,仍是不见她的踪影,后来才听看守马厩的小斯来禀,云芸竟然跟耶律夙一块出去了。
好个一块出去了!看来云芸并未将他这个作大哥的话听进耳里。
月上林梢了,再怎么胡闹总会回房休息吧,他就坐在这里等,不信等不到他想见的人。
“站住!”乍见前头的影子,云劭一声叱喝,拖住了耶律夙抱著云芸前行的脚步,含著明显怒意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里,显得特别嘹亮。
毫无愧色地回头,耶律夙坦然面对怒气冲冲的云劭。“有事?”
“放下云芸。”云劭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相识的,只知道云芸并未听他的话,离耶律夙远点。“你对她做了什么?”云劭的手紧握成拳,一股熊熊怒火往上窜烧。
做了什么?耶律夙心里暗笑著。
他若真的对云芸做了什么,现在才来质问他,不嫌太晚了吗?再说他耶律夙若真想对云芸做什么,谅谁也阻止不了。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云劭又问了一句,跨步来到耶律夙身前,望见云芸在耶律夙怀中熟睡的脸蛋,怒火更炽。
“做了什么,就如同你所见的。”
云劭大拳一挥,正中耶律夙的脸颊。
脸一偏,耶律夙被打的脚步一阵踉跄,一道血丝滑下嘴角。
“到家了吗?”揉揉仍然困倦的双眼,云芸被方才的震动摇醒,便抬眼一望。“你怎么流血了?”耶律夙嘴角醒目的红让云芸吃惊。
“呸!”耶律夙舔去腥红,吐出一口唾沫。“拜你大哥所赐。”
“我大哥?”
“云芸你过来。”云劭脸色铁青的望著云芸。
云芸倒抽一口气,这会儿可完全清醒了。大哥怎么会在这里?她又何时被耶律夙抱著了?
慌张地要耶律夙放下她,心里虽然不安,仍是乖乖走到云劭面前。
“大哥……”
“啪!”扎实的一巴掌狠狠地贴上云芸细白的脸蛋,将云芸打倒於地。“你太令我失望了。”
“云芸?!”没料到云劭会这么做,耶律夙弯身扶起云芸。
云芸手捂著脸呆愣地站著,云劭的话与那一巴掌,刺痛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向对她宠爱有加,呵护备至的云劭,今天竟然打了她,还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她强忍住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她虽然不是坚强的女子,但她绝不哭哭啼啼。
“这就是你疼爱云芸的方法?”耶律夙不屑地冷哼。“今天我是开了眼界。”
“这是我的家务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插手。”云劭的手紧握成拳。天知道这一巴掌他打的有多么心疼。“这件事你得向我说清楚。”
“说什么?”她根本不懂大哥为何打她,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大哥就因为我跟耶律公子一块外出而打我?”
“难道你觉得自己没错?从小我是怎样教你的。”云劭觉得有些心寒,她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大哥,我只是陪耶律公子外出逛逛,孤男寡女单独外出的确於礼不合,但是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清白?”云劭嘲讽地一笑。“一个清白的女子会在大半夜里让一名男子抱著回来?”
“那是……”云芸哑口无言,清楚那是因为自己太累,一时睡著了,这的确是她的不对。
“无话可说了?”云劭的眼盯著云芸不放,在他心里他多希望云芸会反驳他的话。
“总镖头,我相信小姐不会做这种事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听见异声后出来查看的杜总管,在气氛僵硬时开口。
“是不是误会她自己清楚,我亲眼所见的事会有错?”
云芸心中一颤。“大哥不相信云芸?”
“若要人相信你,就别做出教人无法相信的事。”云劭十多年来未曾对云芸说过重话,今晚却是句句伤人。
他自己也不明白今晚的他为什么火气特别大?大到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举止。他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正逐渐脱离他的掌控,而这种感觉让他无法忍受。
“云芸明白了。”云芸心中有一种说不上的落寞与哀伤,原来她在云劭的眼中是这样的妹妹。
看见云芸这么哀伤的表情,耶律夙的心中也隐隐泛起怒意。“我还以为总镖头不只会打女人,原来以话伤人的功夫更是略胜一筹。”耶律夙的嘲讽让云劭感到难堪。
“耶律夙,你别以为你现在托镖於我,我必须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不敢动你,你跟云芸的这笔账要我现在跟你算也可以。”
“大哥。”云芸跑过来握住云劭抓著耶律夙衣襟的手。“是我,是我自己不知羞耻央求耶律公子带我出府的,是我玩的太累走不动,硬要公子抱我回房的,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公子无关。”
“你终於承认了。”云劭的语气既生气又难掩失望。
“杜总管,将小姐关入柴房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放她出来。”
关柴房?云芸脚一软,险些摔倒,幸好教耶律夙眼明手快地扶住。大哥明知道她最怕黑,却要将她关入柴房?可见大哥这会真是气疯了。
“小姐不是这样的人,也许小姐说的只是气话,您……”
“带走!”云劭手一挥背过身去。“谁敢替她说情,我连他一块儿关。”云劭是铁了心了。
“杜总管,别说了。”云芸迈开步子主动往柴房方向走去,她清楚大哥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的。
泪,在云芸踏出第一步同时,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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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云芸捂著红肿发疼的脸颊低声呻吟。
擦乾眼泪,心情较平抚之后,云劭那一巴掌所造成的威力已慢慢显现。
在这黑漆漆的柴房中,没油灯、没镜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伤的如何?她只知道只要轻轻碰一下脸颊,便会疼的让她眉头打结。
藉著月光可约略看出堆放的木材与干草,还好没有酶味或任何难闻的气味。
将身子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睁大的眼眸不住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她就怕黑,入睡时一定要点著灯,不然她根本无法入睡。
她知道她的身子早已累极了,倦极了,但是她就是睡不著。
“喀!”顶上传来的轻微声响,教云芸全身寒毛竖起。“谁?”
“喀!”又是一声,屋顶的瓦片被抽开一角,一道光亮射入,掉到云芸脚边。
“夜明珠?”云芸心中一喜,快快将珠子捧在手上。
“糟了,怎么掉下去了。”懊恼的嗓音自屋顶上发出。
“耶律公子?”他怎么来了?云芸将夜明珠举高,照出耶律夙那一张带著戏谑的笑脸。
“夙。”耶律夙不厌其烦的纠正著,她总是学不乖。
“你怎么来了?”顾不得在称呼上与他争执,有人在这令她安心不少。
耶律夙侧卧在屋檐上,一手支著脸颊,看著下头的云芸。“我被一阵阵的啜泣声吵的睡不著,所以出来看看。”
云芸闻言垂下眸。“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让我更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承认没做过的事?”他不懂云芸为什么要这么做。
眼神一黯,现在回想起来,云芸也不太明白方才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当她看见大哥将矛头指向耶律夙时,她就这么做了。
“大哥是固执的人,一旦认定的事便很难改变他的想法。既然他认为我有错,那就有错吧。”
“只有这个原因吗?”
云芸不自在地答道。“当然,否则还会有什么原因?”
放开手,耶律夙将下巴抵在屋檐上,想看清楚云芸的表情。“比如说……”耶律夙故意拉长语调。“袒护我。”
“谁……谁袒护你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云芸说的支支吾吾。
耶律夙唇一扯。“当然是喜欢我罗。”
心一乱,云芸的脸红了。“你又乱说话了。”
“我乱说?那你怎么脸红了?”
捂著脸,云芸坚持道。“那是被我大哥打红的。”
“是吗?”耶律夙心照不宣,总有一天他会让云芸说实话的。“将这药涂在脸上可消肿止疼。”
一只药瓶与一面精致小巧的铜镜同时掉落在草堆上。
“这……”云芸顿时心中一暖,原来他是特地来看她。
“抹好药赶快睡吧。”耶律夙身子一翻,平躺在屋檐上,似乎没打算离开。
“你不回房睡吗?”耶律夙似乎还不打算离开。
“今晚夜色很美,我想多看看。”
云芸会心地笑了。
这位行事作风豪迈,从不在乎他人的耶律夙,原来还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
今晚,他除了帮她送药之外,没想到主要的目的却是来陪伴她的。
云芸手握著耶律夙故意掉落给她的夜明珠,轻轻躺在草堆上。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从这一刻起,她真的很想多了解他,多知道关于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