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你笑得好像中邪。”
叶耶玫停止被姐形容为中邪的夸张笑声。“姐,我这样笑会奇怪吗?”
“当然!”叶耶珈勉强扯动嘴角。
叶耶玫叹了口气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手指几乎碰到叶耶珈的鼻子,音量夸张的提 高了许多。
“就为了赚几万块钱佣金,你竟然叫我去当假菲劳?!姐,我不但没昏倒,而且还 能站在你面前笑出声来,这算是够处变不惊了!”
枉费她讲得口干舌燥,若不是一名来台的菲劳持假护照被扣押,她怎会狠心叫自己 的亲妹妹去假冒外劳。
“玫,我刚才讲的你到底有没听进去?”叶耶珈双手撑著头疼的头。
“有啊!合约上注明要三十名,但上飞机的只有二十九名,少一名就算我们违约, 违约是要罚很多钱的。”
“玫——”
叶耶玫扁扁嘴打断叶耶珈柔柔的呼唤。“姐,你看我长得像菲劳吗?你骗鬼啊!”
叶耶玫焦急的指著自己的鼻子,要她更确切的看清楚。
“当然需要时装!”
看来是劝不动姐了。一想到要和一群陌生的外国人混在一起当女工,叶耶玫就吓得 打哆嗦。她虽然是软脚虾,但也不是怕吃苦的人;只是听说外劳生活随便,身上狐臭味 特重,加上双方言语不通,她一定会被扁惨的。
“姐,我们是亲姐妹耶!你把我往火坑里推,不怕死去的爸妈晚上回来骂你!”
叶耶珈听了眼眶泛红。爸妈意外身故,留下这间小小的人力资源公司和不少负债让 她受折磨,多少辛酸她都放心里,哪舍得让耶玫知道。
“我也是不得已的。公司小,每年一半收入就靠这个大户。平常你盯著电脑买卖股 票,不管公司存活我都没说话;这回你再袖手旁观才太说不过去,咱们死去的爸妈知道 了才会回来骂你。拜托!我是你惟一的姐,你能见死不救吗?而且——”
姐说得头头有道,尤其看姐用力眨著眼睛,硬把噙著的泪水眨去,教她看了不觉惭 愧,姐是个不会叫苦的人啊!
“而且什么?”
“你的股票这阵子不是被套牢了吗?去赚点生活费也没什么不好。”
提起这个,叶耶玫就心痛。
为了替在证券公司上班的同学拼业绩,她成了她第五十名客户,然后听她的内幕消 息开始买卖起股票,现在……住进套房了。
叶耶玫提出一个问题。“姐,我英文不行,要是人家讲什么我听不懂怎么办?”
叶耶珈了解妹妹,她会这样问表示答应了。她马上脸带安慰的保证。
“玫,你是去工厂当菲劳,不是应聘来台教美语的菲劳。你平常那么聪明,英语、 菲语、国语、台语,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随机应变把它蒙混过去就行了嘛!”叶 耶珈执起妹妹的手。“玫,半个月就好。为了救爸妈留下的公司。”
“姐,那你要快点找到人救我回来喔!”
“嗯!”叶耶珈用力点头。
“那什么时候去?”
“今天下午。”
下午!看姐那对烦恼的眉眼又紧紧揪一起,她忙把嘴角高高扬起。“那我是不是需 要特别打扮一下?”
“玫,姐想想还是不要去了。对方要罚就让他罚吧!”
耶玫答应了,她倒反而三心两意,犹豫不决。
“哎哟!姐,你就别再多想了!就像你刚说的,我是去打工赚‘所费’。”
“委屈你了。”叶耶珈感动得声音有点哽咽。
时间紧迫,叶耶珈把清纯的叶耶玫打扮得有够俗的,然后急急送她到集合地点。
将近三十名男女菲劳安静坐著,工厂的人事主任还没出来。菲劳无聊的向两 人张望。
叶耶玫看到叶耶珈欲哭无泪的表情,她生性乐观的悄悄用手肘顶她。
“姐,是我自己要来的,你这种表情别人看了会觉得奇怪。”
事到临头了她勇气不及妹妹,叶耶珈用力吸了口气。
“玫,如果不想待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好!要装就要装像一点,我过去和他们坐一起。”
“叶小姐。”
两人都是叶小姐,叶耶珈和叶耶玫听到叫声同时回头。
“陆绫”是一家规模颇大的成衣公司,以生产中高价位的服饰为主。因考量成本因 素,近几年在墨西哥、澳洲扩建工厂,也看好未来的网路发展,投资两家网路公司。虽 然,它的生产重心渐渐跨出台湾,但台湾仍是它根留的地方,重要的决策还是在这里决 定。
“是叫我。”叶耶珈小声说道,随即小跑步过去。“何主任!”
叶耶玫心跳开始加快。看著一群张大眼珠像在瞪她的“假同胞”,她整个脑袋乱糟 糟的;不过,就算心里不安,她还是得硬著头皮和他们坐一起等待移交。
叶耶玫低头算著脚步走向“假同胞”,走到一半,一扇门被用力推开。
好痛!叶耶玫闭著眼,手按著屁股,嘴张成O型小声呼痛,心里当然不忘骂撞著她 的人“白目”!
“Shit!”匆匆放进公事箱的设计图散了一地,陆宏宇忍不住大骂一声。
他正要赶飞机,是谁胆敢挡了他的路?
陆宏宇看设计稿和照片掉了一地,铁青著脸抬头找元凶。
英文不好没关系,骂人的话一定要听得懂。叶耶玫抬头瞪著讲粗话的粗人,四只眼 睛斗在一块,没有一只是带著歉意的。
女人!连路都走不好!
“小姐,你走路不带眼睛啊?”陆宏宇音调虽然降低,但声音仍是气恼。
明明是你冒冒失失的跑来撞人!叶耶玫含著几颗泪水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还好,她没忘了现在的身份,不然最少用国、台语回骂他。
她很有尊严的从地上站起来,假发差点掉下;她赶快把假头发弄好,手按著屁股上 的痛处,慢慢的走向那群看戏的“假同胞”。
“原来是菲劳。”难怪一头卷卷发,活像是只大型贵宾狗。
白目!不能大声回骂,心里骂也令她舒服一点。
陆宏宇蹲下身捡拾地上的设计稿。
“啊!”一声惊呼后跑出了一位美女。“怎么掉出来了?!宏宇,我来帮您捡!”
那又嗲又甜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叶耶玫也跟著一眼瞧去。
哇!这女的真不是盖的!身材面貌均属一流,尤其是那身细致的皮肤,简直吹弹得 破,是那种女人看了嫉妒,男人看了会流口水、作春梦的大美人。
楚依热心的蹲下身帮陆宏宇捡设计稿,也不管她衣服领口有多低,合身窄裙有多短 。
叶耶玫看看她又看看她的“假同胞”。
可怜喔!那些男菲劳简直快两眼喷火、口吐白沫了。女菲劳当然就没那么激动,大 概是想除了品质不同,那个女人有的,她身上哪里没有?
陆宏宇很快捡拾完文件,一抬起头正好迎上众人的目光。顺著他们暧昧的眼光,陆 宏宇明显看到他公司首席名模衣服下的胸衣蕾丝和乳沟,他皱著眉接过楚依递来的文件 。
“好了!楚依,你再继续蹲著只会教那些野人流鼻血。”陆宏宇皱著眉,用鼻子指 向那一排排坐在墙边的外劳。
楚依拉下了脸,回眸狠狠一瞪,一时教带著满脸痴笑的外地人吓得立刻敛起痴傻的 表情。
陆宏宇对此亦觉得可笑,他毫不掩饰的笑了声。
“宏宇,你好讨厌!”楚依故作娇态。
“我没时间了!”陆宏宇锁上了公事箱,立刻站起来大步走去。
“宏宇,等等我!”楚依踩著四寸高的鞋子,扭著浑圆的屁股追去。
好的男人!叶耶玫在心里暗骂。
正想著刚才那男人脸上好笑的表情,叶耶珈却跑出来找她。
“玫,跟我来!”
“何主任,她就是我说的May,除了会一点英文,难得的是她也会一点国语 和一点台语,去陆总家绝对没问题的!”叶耶珈向何主任强力推荐。
叶耶玫安静听著。可惜她不能开口,不然她会的“一点国语和一点台语”可以全台 湾走透透哩!
陆总出国前匆匆交代今天一定要找个帮佣去家里,而且强调要身家清白的本地人。
时间紧迫,要他临时去哪里找这种人,因此才随口向叶小姐提起,抱怨他小主管难 为;
没想到叶小姐一听立刻从椅子上弹起。说是恰巧她现下有一名人选,接著就拉了一 个菲劳进来。
叶耶珈一听,心里可高兴得不得了。
一定是死去的爸妈显灵!去陆家绝对比进工厂单纯轻松,所以当然要极力争取。
由于事前总经理交代要本地人,何元魁因此不安的看著眼前的年轻菲劳。“真的行 吗?叶小姐,你可别害我丢了饭碗!”
“何主任,我们公司的生意全仰仗您,我怎敢欺骗您!您说对不对?”叶耶珈脸上 带著笑,不断哈腰鞠躬。“不然你随便问她,她都听得懂!”
何元魁则一脸半信半疑。反正他这关没过就什么都不用说,于是他就用国语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还不十分了解全部的状况,但姐妹灵犀相通,叶耶玫当下就演起戏来。
“我叫May。先生您好!请多多指教!”叶耶玫故意说著带有洋腔味的国语。
果真听得懂国语!何元魁又改说台语道:“你甘听有台语?”
叶耶玫露出讨人喜爱的笑容。“我阿嬷其实是台湾人。”
装得真像,叶耶珈差点没大笑出声。
她很得意的跟何主任说:“看!我没骗您吧!我观察过她,她话不多又好使唤,人 有点孤僻,所以不会和她的同胞搞小团体;让她先到陆总家试做几天,要是陆夫人不习 惯,我马上把她带走。”
“好吧!”何主任终于点头。“叶小姐,工厂目前很缺人手,你速度要加快些,下 笔生意才接得到。”
“是是是!何主任,谢谢!谢谢您的照顾!”
当了两年的负责人,叶耶珈深谙做生意的要领,除了实力外,对赏你饭吃的人更要 记得对他恭谨,注意礼数。
“工人我会叫领班带进去,你就直接送她到陆总家去。”说著何主任按下了对讲机 。
“是,我们马上去!谢谢!”
看姐姐为了生意一副卑躬屈膝的态度,叶耶玫才知道做生意原来这么辛苦。她只觉 得惭愧,以前都没想过分担姐的工作,现在既然了解了,说什么她也要硬著头皮撑下去 。
到了外面,叶耶玫才好奇问道:“姐,工厂怎么不要我了?”
“陆总家急著要人,我说动他让你去试试!去陆家总比待工厂那种龙蛇杂处的地方 好;我想起码你会有个人的房间,工作也不会像工厂那么粗重,只是得委屈你当佣人了 。”
“当工人和当佣人不都一样!”叶耶玫随口笑道。
叶耶珈忽然不说话,叶耶玫笑著撒娇。
“哎哟!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真的很高兴能替‘我们的’公司做点事!”
叶耶珈这才释怀,笑著说:“上车吧!不要让陆夫人久等。”
外传陆董的儿子花心得很,叶耶珈要是多去打听打听,大概会情愿把妹妹安置在龙 蛇杂处的工厂,也不放心把妹妹丢入虎口……
陆家的别墅在郊外,两人站在客厅等候,不一会,一位衣著平常的妇人出来和她们 谈话。
叶耶珈客气的拿出名片先介绍自己。“这位太太,请问陆夫人在家吗?”
文丽玲不喜欢无法沟通的外劳,她拧著眉说:“何元魁是有打电话来过,但是她那 么黑,头发像鸟巢,看起来脏脏的!我都不喜欢,陆夫人就更甭看了!”
文丽玲因为身边无人解闷,闲得慌。其实她是想要儿子拨些注意力在她身上,才会 故意跟忙著事业的儿子撒娇,说她身体大不如前,常常这里痛、那里痛;没想到儿子不 上当,只说是要替她请个煮饭的佣人。
人真的不能没事诅咒自己。她今天身体就忽然大大不顺——头痛、喉咙痛、骨头痛 ,吃了两片阿斯匹林仍然没用,所以气色、脾气都很差。
明明看似颇有气质的人,讲话却是刻薄挑剔,叶耶玫偷偷看著眼前的妇人。
“对不起!不知道您怎么称呼?但我以人格保证,她很听话,手脚干净,还会一点 国台语,说不定夫人会喜欢。”
傻傻的姐妹俩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个朴实的妇人其实就是陆夫人本尊。
“哦?”妇人略挑起眉,又看了她们一眼,两个女娃都同样鼓著腮帮子。
嗯!果真听得懂她说的话。
“夫人出国了,叫我文小姐,宏宇……”她咳了声。“我是说,家里的事我这个老 妈子还可以作主。”
明明一把年纪了还要人家叫她小姐,真是个怪人!
文丽玲正瞪著她,叶耶珈赶忙堆上笑脸。
“那文小姐您不妨先试用几天,不满意的话,我立刻把她接走!”
文丽玲心里虽然不悦,但善良的她不想为难眼前的女子,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的儿子 。
“好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要是她没你说的好,我是会立刻叫元魁找你。”
“是!我保证很快就会找人来替代。对不起!我先走了!”
叶耶珈心中暗自对默不作声的妹妹感到抱歉,她的保证其实是同时对著文小姐和耶 玫说的。
叶耶玫仍垂手站在文丽玲面前,一阵骤然涌上喉咙的干咳让文丽玲差点喘不过气来 。
原来她感冒了,难怪说话带著轻视人的鼻音。
叶耶玫不记仇,她伶利的倒来一杯冷热适中的温开水送到她手上,然后伸手轻拍她 背脊。
喝了水,暂时止住了咳,文丽玲抬起头,以赞许的眼神看著年轻的菲佣。没想到, 这会再看她觉得顺眼多了,可能是她眼里多了些真诚的关心。
“你会说我们的话?”
“会一点点。”叶耶玫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点的样子。
“扶我进去躺一下!”叶耶玫上前扶著她上楼,帮她躺下床盖上薄毯后,文丽玲恹 恹的闭上眼睛。“好了,你不用陪我了!”
回到客厅,坐了半天看不到其他人影,她才知道,原来整栋房子只有她和文小姐两 个人。坐了半天,天暗了,她肚子也饿了,文小姐却还没下来。
不吃饭是没关系,可今天晚上她要睡哪里?
不管了!尽管文小姐不想有人吵她,她还是得上去问问。
房里好暗,她先找到了开关打开了壁灯,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床头。
“还在睡!”叶耶玫迟疑著,之后才大胆的摇醒她。
不可能睡得这么沉啊!叶耶玫忽然觉得不安,伸手去摸她的脸。
“好烫!”她叫了声,急急打开了床头灯。
叶耶玫先冷静下来,然后跑到厨房,将冰箱的冰块全数倒进干净的塑胶袋做成冰枕 塞在她头底下,不断在她额上替换冰凉的毛巾;她张口时,叶耶玫就以化板棉沾水喂她 。
折腾了一整晚,叶耶玫几乎没离开过;幸好天快亮时,烧退了,她疲倦至极的闭上 眼打盹。
恍惚中,有只像妈妈的手温柔的抚摸著她……她张开眼,接著露出欣慰的笑容。
“文小姐,您醒了!”
文丽玲看了她几秒,然后笑著说:“叫我阿姨!我知道一整晚都是你在照顾我。”
“您不舒服应该早点去看医生,还好烧已经退了,等天亮些我再送你去医院!”
叶耶玫累得发昏,所以完全没注意文丽玲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
文丽玲就像讨厌上医院的孩子一样,她马上摇头。
“不必去医院,随便弄点什么东西给我吃就好,药都放抽屉里。”
“我用电锅煮了点粥,您等一下!”
生病的人感情特别脆弱,文丽玲红著眼眶看叶耶玫像阵风一样离去。
“宏宇说他今天回来。”文丽玲愉快的告诉叶耶玫,桌上的菜肴全是她为儿 子特别准备的。
经过那一晚,文丽玲坚持她改口叫她阿姨。十几天来,两人相处融洽,为了不影响 两人的距离,文丽玲故意隐瞒她陆夫人的身份,骗叶耶玫说夫人出国去了,而她是陆家 三十多年的老管家。
过了七点半,文丽玲失望的看向她。
“他不会回来了,我们先吃吧!”
叶耶玫看到阿姨原本带笑的双眸变得灰暗,垂下头看著桌面。她从没见过阿姨这般 寂寥的神情,叶耶玫觉得不舍,心里不禁怨怪起阿姨口中的“宏宇”。
“阿姨,真的不等了吗?”
文丽玲自言自语,满肚子抱怨。
“好久以来都是一个人吃饭,要不是你来,我都快无聊死了。他只会忙著事业、忙 著换女朋友,一点也不懂得体贴我,连我说生病了他还是照样出国。”
“阿姨。”叶耶玫在她停顿时对她笑笑,把盛了八分满的饭递给她?
文丽玲看著桌子叹气。
“没胃口,不吃了。”
“吃饱了才有精神等啊!舍得的话还可以骂他几句!”每次听她故意讲不轮转的台 湾话,文丽玲都忍著笑。
叶耶玫在她碗里添了点菜,要她多少吃一些。
文丽玲侧过脸,扁扁嘴撒娇说:“真的没胃口。”
叶耶玫耐心劝道:“人是铁,饭是钢,没有体力怎么跟他耗。”
“咩,我要把你留下来!”丽玲覆上叶耶玫的手。
阿姨老是把她当羊叫,叶耶玫耐心的教她发音,无奈她就是发不准。
叶耶玫抽出手来,把筷子拿到阿姨手上。
“好,先吃饭吧!”
饭后,文丽玲在客厅看无聊的连续剧,叶耶玫有模有样的在厨房收拾锅盆碗盘。
陆宏宇不是不回家,不过才一下飞机就赶到公司和各单位主管开会,会后又 被商杰和楚依他们硬拖去吃饭。
时差加上疲惫,陆宏宇吃完饭后说要回家,还好他们算有点人性没有强留他,让他 能在母亲就寝前回到家。
“妈,看电视啊!”陆宏宇把钥匙丢桌上,弯下腰对文丽玲吻颊问安。
“你回来啦!”儿子一出现,文丽玲马上一扫阴霾心情。
“好有精神!”陆宏宇笑著坐在母亲旁边,一手搂著她纤细的肩膀。“今天没摆臭 脸给我看。”
“想看吗?”文丽玲认真问道。
“您饶了我吧!”陆宏宇笑著摇头。“好累!”
“活该!下午四点你就该回家了,谁教你搞到现在。你最好赶快找个女人定下来, 生个孩子让我生活不会觉得太无聊。”
“妈,我是想听您的话,可惜我认识的女人都很注重身材,大概不会想生孩子。”
“不想生孩子的哪叫女人?!”文丽玲瞪了儿子一眼。
陆宏宇听到厨房有声音,借机转移话题。
“妈,谁在厨房?”
“咩呀!”
“没牙?”
“我还无齿咧!是你找来的菲佣‘咩’,这次我生病没死都亏她照顾!”
“妈,您不该等病好了才告诉我,我会立刻回来的。”说起这件事,陆宏宇现在还 觉得闷。
自从父亲因心脏病过世后,他母亲就过著深居简出的生活,并隐身幕后帮他扩展公 司业务。“陆绫”今日的规模比五年前扩大一倍,他的母亲功不可没,在他心目中的分 量更是无人能及。
文丽玲笑著拍拍红润脸颊。“不是好了!我叫咩出来,让你们认识认识!”
陆宏宇还没有时间找何元魁问这件事。明明叫他找个可靠的欧巴桑来陪母亲,怎会 找个无法和母亲沟通的菲佣来,幸好母亲没事。
“不用了!菲佣有上下班时间,现在是下班时间,叫她出来要算加班费。”认不认 识无所谓,只要母亲习惯就好。
“真的喔!那她现在还在厨房怎么办。咩——”文丽玲站起来走到客厅和餐厅间叫 道。“咩,快出来!”
坐进椅子的陆宏宇又站起来,眼睛看著厨房问道:“妈,您把羊养在厨房啊!”
“我叫人。”文丽玲忽然压低了嗓子回头交代。“你等一下不要叫我妈!”
陆宏宇一阵错愕。
他又没犯什么十恶不赦、天地不容的大错,老妈这么狠心要和他脱离母子关系啊?
他浓眉纠在一起,拉著母亲的手。“为什么?”
“别紧张!你先坐下,稍后我再告诉你!”她把儿子推回椅子上。“咩——”
阿姨常让她想起意外身故的妈妈,所以叶耶玫对她的关心完全发自内心。听 阿姨在前头一声声叫得急,叶耶玫赶紧擦干手跑出来,抬起手贴在阿姨额头上。
“阿姨,您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文丽玲笑著把她的手拿下。
“我很好!是有人说晚上叫咩做事要给加班费。”
有这规定吗?叶耶玫想了想。
“没关系!我平常又没做什么事,加班费不跟您算啦!”
她没发现沙发上坐著个人,陆宏宇却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菲佣有那么点眼熟……错不了,就是她!出国那天他在公司撞到的菲劳。就是那 对倔强的眼睛让他在飞机上想了半天,她似乎恨得想跳起来骂他。
文丽玲拉著她的手走到沙发前。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少爷,我来替你介绍。”
是他!那天撞到人还骂人,没想到原来他就是总经理。
“少爷。”开玩笑!亲娘叫他少爷,他哪敢坐著?
叶耶玫这时才把注意力转向阿姨所说的少爷身上。
陆宏宇两道浓眉拢成山丘,眉峰下的黑眸戒慎的盯著她明明是本国人,竟敢还大胆 的假扮成菲劳,混进他家博得他母亲的信任!
经营公司难免会有一些商业机密,他又有把工作带回家的习惯,莫非她是对手派来 的商业间谍?
一股凉飕飕冷风扫向她的背脊,叶耶玫发现那是来自少爷的盯视,那眼神冷峻且带 著批判与警告意味。
她这辈子不曾像现在这样惶恐,难道是被他瞧出她假外劳的身份?她紧张得大气不 敢喘一声,心虚的拉拉头上假发,乌溜溜的的黑眸不安的转动。
若不是心虚,一个注视哪会造成她这般心神不定?
老鹰已经回巢,小心了!小雀儿。
“你把人家吓著了!”文丽玲上前拉拉陆宏宇。“这次出国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陆宏宇对著「假菲佣”傲慢一笑才撇开目光。当他看向文丽玲时,那阴暗的眼眸立 时转为和煦。他搂著母亲的肩道:“上去说给你听!”
等他们消失在楼梯口后,叶耶玫才重重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