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斯达克”庞大的身躯趴在支关,一边回头看她,一边呜呜低呜,肥厚的份子在门缝处扒呀扒的,努力地想把紧锁的门扉打开。
“你再不住手我就把你丢出门去!”冰冷的威胁声立刻阻下“那斯达克”的艺作。
它怯生生地回头看了一脸严厉的夏一眼,小小声地呜咽了声,挟著尾巴溜上阁楼。
去!连狗也帮著他!夏沉著脸走回客厅,坐进她的懒骨头里,将电视声音得得老大。
就算他站上整晚也没有用,她不会心软,她不会心软的!夏屈腿抱。将头埋入膝上,强迫自己将外头苦候的形影排出脑海。
她不会心软的!
门外,无奈的柏宇彻斜倚著墙角,仰头望天。
“阿彻,要不要进来我家坐一下?你这样一直站下去也不是办法。”鲁太太好心地招呼著。这看了实在叫人心疼啊,阿彻已经站了两个晚上,现在初秋的天气早,晚温差又大,再站下去不著凉才怪!
“谢谢,不用了。”柏宇彻微笑,谢绝她的好意。
“叹,小这次好像铁了心耶!”此时,董太太从家里跑了出来,小小声地说。“刚我打电话要去劝劝,接电话时还好好的,结果一听到我提阿彻的名字,居然跟我说‘谢谢您的关心,我自己会处理’,然后就挂我电话耶!”
“啊?这么硬啊?”鲁太太咋舌。小还不曾这样对过她们这些长辈的呢!
柏宇彻闻言苦笑。怪得了谁呢?全都是他自己种下的后果啊!澄观说的没错,他理清思绪后,才猛然顿悟自己真陷入了所谓“公私分明”的迷障中。他当时怎能默许那些设计师打断她的报告?这不管在任何会议上都是不被允许的举动,而他,非但没制止他们,反而还责怪她的态度,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您们别怪小,这件事是我的错。”他开口安抚,怕她们会对夏造成误解。“您们回去吧,别担心,我会等到小气消的。”
“那……你自己保重哦,太冷就回去吧,别折磨自己,知道吗?”鲁太太只能叹口
气,关心地叮咛。
“我晓得,谢谢。”柏宇彻点头。
“但她连门都不让你进啊,你要怎么劝得她气消啊……”董太太嘀咕,在鲁太太的推拉下不甚情愿地进了家门。
脸上的微笑在目送两人离去后,立即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黯然的神色。
要怎么做,她才会原谅他呢?柏宇彻仰首看天,双手插在裤袋里,低低地叹了口气。
???五分钟前下了场骤雨,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吵得她心烦。
夏泡了杯牛奶,心里在煎熬著。去!她明明告诫自己别去理他的,干啥又在这儿担心他有没有淋到雨啊?心里虽这么想,最后她还是走到窗前拉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去,看不到那抹熟悉的高大背影,才安心地吁了口气。
没诚意的家伙,才下了几丝丝的雨立刻就跑得不见人影!不愿承认心头的安定是为了他,夏依然嘴硬地在心里嘀咕。
此时,电话响了。
夏接起电话。“喂?董妈妈。没有啊,他已经回去了,我刚刚才看过而已。真的、真的,不信的话,你自己看……”她再次走到窗边掀起窗帘,眼睛霎时睁得老大——刚刚消失的他现在正站在那儿!
怎么会?!她连忙挂上电话,抓了雨把伞冲出门外。
“你刚不是不在这儿的吗?”她用力把手上的伞塞进他怀里,气急败坏地大吼。
“干啥嘛!别用这苦肉计好不好?我不会心软的,你快回去啊!”
“我刚刚只是蹲下去绑鞋带而已。”见她出现,柏宇彻扬起笑,急忙拉著她的手,连伞也来不及撑,就怕又被她逃进了屋内。“那一天,我真的……”
“有伞不撑你存心找病啊!”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伞,撑开后再塞回他手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推著他。“你回去、回去!要是再被我发现你还站在这儿,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再理你了,听到了没有?”老天爷干啥挑在这时候下雨啊?他全身上下都淋湿了!
“可是我……”他要说的话都还没说啊!
见他顿步,夏急得跺脚。“你走不走啊?三秒内你再不离开我的视线,我连这条巷子都不让你踏进!一——二——三”说著,她还真开始数了起来。
这是不是代表她原谅他了呢?就算没有,也好过对他置之不理啊!柏宇彻一笑,深情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跑步离去。
傻瓜!笨蛋!夏心疼又生气地咬著下唇。都是他!害她还在这巷子和他演了出连续剧才有的雨中芭乐戏,董妈妈和鲁妈妈八成在屋里偷看得笑得合不拢嘴了!
去!可恶,看明天来她要怎么罚他!
???明天,又明天,连续两个明天,他都没再出现过。
小,那天你对阿彻说了什么狠话?为什么他从此不来了?别这样啊,不过是吵吵架嘛,别闹到分手啊!今早在门口遇到鲁妈妈时,还担心地对她耳提面命。
去!她怎么知道他那狡猾的心思又把她的话听成啥德行啦?!
夏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一下子看表,一下子探窗的,在第十次拉开窗帘一角时,她终于惊觉自己的异常。她坐立不安个什么劲啊?他影响不了她的!她故作镇定地走到懒骨头前坐下,打开电视,然而,不自觉咬著手指头的举动还是泄漏了她的焦虑。
打个电话吧……去、去、去!你这没用的家伙!她立刻斥责自己这个想法。打电话过去不就是摆明她等了他两天吗?这通电话打不得!她决绝地往后一倒,开始闭目养神。
可是……他会不会误听了她的话啊?还是……生病了?否则怎么会两天都没消息?
这种情形从来就不曾有过的。眼睛闭上不到两秒,立刻又焦虑地睁开。她到底该怎么办嘛!
“啊——”她烦躁地尖叫。不管了!最后她终于扑向电话,一拿起话筒,才赫然发现自己竟没有他的号码。去!向来都是他打给她的,她怎么可能会去记他的电话号码嘛!老天爷在阻止她打电话给他啊!她的内心一直在发出警告。
“喂?请问海潮的电话,对,海潮,在敦化南路。”可她的身体却违反内心地问起了查号台,还自动地连海潮的电话也拨了!
“海潮您好,敝姓吴,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地方?”亲切有礼的声音自话筒另一端传来。
幸好有这一长串的词,否则突然因紧张哑口的夏很可能会当场把电话挂上。
“呃……请帮我接……褚澄观小姐。”事到临头,她终于还是退缩了。她只是想打电话找澄观聊聊嘛,绝对不是为了他。夏拚命地替自己找借口。
“您好,我是褚澄观。”
“澄观,是我,我是夏。”听到澄观熟悉的声音,一直绷得紧紧的心弦好不容易松懈下来。
“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从此不会理海潮里的人了呢!”
去!她几乎可以看到澄观脸上揶揄的笑。
“惹我生气的人又不是你,迁怒这种没品的事我才不做呢!”夏咕哝著。都是他啦,害她的形象都破坏光了。
“说得也是,惹你生气的那个人现在遭到报应了,算他活该吧,不值得同情他。”
那厢褚澄观闲闲地道。报应?“你哥他怎么了?”夏急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前两天不知上哪淋雨去了,一回家就发高烧,偏偏还不知道休息,隔天竟拖著烧到三十九度的身体冲到海潮,紧急召集了设计师们开会,说是要检讨他们的态度,会一开完,人也倒了,其他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送回家的。结果一醒来,又嚷著要出门,若不是我栏著,怕不知道又要跑去哪儿了。算了,老天罚他,谁叫他要惹你生气。”那状似抱怨的语句里,其实已将柏宇彻的惨状和努力弥补的情景详尽地描述出来。
“他现在在哪儿?”夏急问。
“在家休养喽!”褚澄观念了串地址,怕她没记下,还细心地重复一遍。“别怪我不早把这情形告诉你,你若还没气消,我说了怕你还嫌我当说客呢!快去吧!”话筒那端传来开心的笑声,然后收了线。
连澄观也看透了她!夏好笑地摇摇头,突然弹跳起身。去!她还待在这儿傻笑干啥?
得赶紧去看看他的情况如何了!
???一下计程车,夏的凤眼不禁眨了眨。
去!他真的很有钱耶,连在天母这种高级住宅区内,都拥有这种看来占地不下五、六十坪的平房建筑。真怪,一般有钱人家不是总爱把家建得像别墅一样漂亮的吗?怎么他却偏爱这种单层建筑?若要这种小空闲,倒不如买层大厦还好些,视野好,又有人管理,多好啊?有钱人的想法,真是参不透!
她这么巴巴地赶来,还花了大笔的计程车钱,不是为了两天没见到他而心惶不安,不是为了怕他重病没人照顾,而是想来目睹他生病的惨况,来落井下石一番,好消消自己胸口的那股怨气的,对,没错,就是这样!夏按下门铃前,不住地为自己巩固心理建设。
一按下门铃,夏立即退了一步,准备门一打开就好好地嗤笑他一番。然而,随著时间的流逝,她的心理建设也宣告失效。
她低咒一声,继续不死心地按下门铃,这一按,手像是黏上了,不按到有人出现绝不罢休。
像过了一世纪,她终于听到对讲机传来声音。“谁?”
那虚软沙哑的声音是他?夏抿紧了唇,发觉自己竟有股想哭的冲动。“是我……”
一出声,那暗哑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她连忙清了清喉咙。“是我,夏。”
铁门“哔”地一声开了,对讲机再没传出声音。
什么待客之道嘛!心里虽抱怨著,夏还是乖乖地推门走进。
一进屋内,夏立刻感到天差地远的分别。去!她那年代久远的烂日式木屋怎么跟人家比?这客厅的装横处处透著高雅的气质,地上还铺著手工织的波斯地毯,一眼就知道是经过名家设计的,亏他还能忍受每天都到她那破旧的家窝上一晚。
“你来了……”暗哑的声音唤得她回头。
若不是对他眼中那抹灼然的光芒太过熟悉,她会真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户。
天,这个一脸胡渣的落拓男子是他?这穿著一身绉巴巴睡衣的悲惨男人是他?他该是向来都从容自若、沉著温和的!夏惊讶地退了一步。
“那天,我真的很抱歉。”那晚来不及说出口的歉词,如今终于得以说出。
夏得费好大的劲才能控制自己不扑向他的怀抱。她来探病,不代表她原谅了他。
“我只是来送些东西,澄观怕你饿死。”她板起脸冷硬道,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把所有的关怀都推到澄观身上。
“小……”他想伸手拉她,却被她闪身避开。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东西放这儿,我要走了。”夏把东西全放到茶几上,转身就走。
刚迈开的步子,顿时被一双长臂给拦截了。
他的手臂自后揽住她,她背部的起伏,紧密地贴合地他正面的每个起伏,让她清楚感受到他每个清晰强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想要她的强烈欲望。
“我真的想你……别气我了,好吗……”他可怜兮兮的语调,完全失了平素的飞扬。
夏紧咬著下唇,没说话,怕一开口就会轻易地原谅了他。
“我好想你,好想你……”被感冒病毒侵哑的嗓子反而带著魅人的磁性,随著火热的吐息,将她的心紧紧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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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切算是雨过天晴。
???刺耳的电话声,惊醒了相拥熟睡的两人。
“喂?”低哑醇厚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夏揉了揉惺忪的眼,发觉全身酸痛得像骨头要散了似的。隔了半晌,混沌的脑子里才意识到目前的状况。去!她居然没穿衣服!她连忙扯过被子,却赫然发现——他也没穿衣服!
“你在做什么?”发现了她的举止和她羞得像苹果般的容颜,柏宇彻低笑,将话筒交给了她。“澄观要跟你说话。”
夏睁大了眼。这一接澄观不就知道这暧昧的状况了吗?她忙不迭地摇手,拚命用眼神拒绝,但话筒依然到了她的手上。
“喂,澄观。”她只好小小声地说,怕会被听出自己刚睡醒的声音。
“看样子,再怎么高明的医生也比不上你这帖药嘛!”那端褚澄观无视于她的掩饰,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心别被传染了感冒哦!如果太晚来不及回家,就直接在那里过夜吧,反正……呵……”
“澄观,你误会了啦……”夏还想辩解什么,却让突然覆上颈处的热唇给分了心,连忙伸肘顶开,再回神,澄观已收了线。“都是你啦,叫我以后怎么面对澄观?”她不禁捣著脸,发出悲惨的呻吟。
“泰然面对啊!”柏宇彻笑得像偷腥得逞的猫,又沿著她优美的颈部留下细碎的吻,惹她阵阵酥软。
“别这样……”她低头闪避,怕又被他点起身体的火苗。
“你终于成了我的人了。”柏宇彻在她颊上印下一吻,紧紧拥她入怀。
“少臭美了。”她低低嘟喽著。“我只不过……只不过是……拿你来泄欲而已……”
柏宇彻挑起了眉,促狭地看著她。“哦?那我表现的如何呢?”
夏再次红了脸。去!狡猾的色狼!“差强人意啦!”她伸手推开他那意有所指又让人心跳加速的笑。“那我是不是要再表现一次好让你提高对我的评价呢?”他附上她耳旁,用令人软骨的迷魅嗓音低喃道。
去!她简直是自掘坟墓嘛!她背对著他,死不敢抬头。
天,他真爱煞了她!俊薄的唇扬起一抹弧度,柏宇彻只是温柔地环住她,没再做任何会让她脸红的动作。
“搬来跟我一起住,好吗?”静静相拥一会儿,他突然开口。
缓缓地,她摇了摇头。“我希望能保持现状。”
“你不觉得天母离你那儿很远吗?”柏宇彻继续进行游说。“像今天这样,这么晚了,要离开彼此不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吗?”
很晚了?“几点了?”夏突然惊叫。“完了,快十一点了!我得赶紧回家了。”顾不得害羞,她一把抓起衣服,直接冲进浴室梳洗。
他提到时间不是为了让她落荒而逃的。柏宇彻无奈地叹了口气,拾起长裤穿上。
“我送你。”
“你还在生病,我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就好了。”夏将洋装拉链拉上,急忙走了出来。
“感冒早被你治好了。”柏宇彻随手找了件上衣套上。“你以为我会放心让你这么晚独自坐车回家吗?我送你。”他拿起钥匙,率先走了出去。
夏站在原地,突然间,她低低说道:“我也不放心每天都让你这么晚还开车回家啊……”
柏宇彻顿步,一回头,正好迎上她有点不安、有点犹疑的眼神。
“但我还不想离开那个家,那里有太多回忆了……”夏抿唇,又低低开口。“让我们一次只进展一点点,慢慢的,好不好?”
他忽略了,他忽略了她是个恋家守旧的人。柏宇彻一笑,将她揽人怀中。“好,缓缓地,我们要细水长流地谈一辈子的恋爱。”
夏任他环带出门,感动的情绪几乎填满了整个胸臆。若是那年她遇到的有钱人也能像他一样体贴,或许她就能见上母亲一面了……格雷。汉克,她永远都记得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