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你和雷颖要离婚?”席母错愕地看着女儿。“这么快?”
席露贞狐疑地眯起眼睛看着母亲。“你说‘这么快’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了?”
席母不大自然地挥挥手,“也不是知道——只是、只是你邵妈妈的一个感觉而已。
“邵妈妈?这件事和邵妈妈有什么关系?”
“就是那天嘛,你知道的啊,唉!”看到女儿的表情,席母叹了口气,不安地嘟嘟嚷嚷起来。她向来对街长流短没什么本事,每次说起这类的闲言闲语总是支支吾吾的,像说谎一样。“就是那天我和你爸爸的结婚纪念日啊。你邵妈妈后来就说雷颖和他们家的盼盼铁定有不寻常的关系,我本来觉得应该没这回事,还笑她太敏感呢。谁知道……唉!谁知道你现在又说要和雷颖离婚。”
席露贞坐在沙发上,回想那天的情况,没想到邵妈妈在那天就看出来了,只有她笨!
席母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该不会真的给你邵妈妈说中了吧?”
席露贞没好气这往沙发上一躺“对!你们都知道,就让你女儿当世界上最后一个笨蛋好了。”
“哎!这种事怎么好随便胡说呢?我怎么知道你邵妈妈说得那么准啊?”席母焦急地坐在女儿身边。“露贞啊,真的是这样吗?盼盼不是你最好的同学吗?我和你爸爸向来也对她不错,把她当自己人一样看待,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席露贞不说话,席母又摇了摇她的手。
“露贞呀,你别不说话,妈妈会担心的。”
“担心什么嘛、”席露贞叹口气坐直了身子。“这年头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合则合,不合则离啊,也没什么谁对谁错的。”
“你不生他们的气?”
“我生气,他们就不搞外遇了吗?”
席母撇撇嘴,瞪了女儿一眼,有点责怪似的。“你怎么没事人似的?是不是怕老妈子担心,所以才忍住不哭的啊?你要是这样,你妈可要生气的。”
席露贞摇摇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席露贞和她的母亲向来无话不谈。席家教育的态度很美式,对自己的女儿像是朋友一样,这也养成了席露贞从小有心事便对母亲诉说的好习惯,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她本想把事情解决了之后再告诉父母,可是她总要有地方住啊,提了行李回来,难道要说回来度假?
“我是真的不生气”
“遇到这种事情你居然不生气?”席母震惊地瞪着女儿。席露贞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坏了一点,遇上这种事情原该怒火冲天,她却不生气了?别人不生气她生气,真正该生气的时候她反倒熄了火。“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刺激大严重——”
“妈呀.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疯啦?”
“是有那么一点。”
“妈——”席露贞跳起来。“我是你女儿那。”
“就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所以你的反应才显得诡异啊。”席母理所当然地说道:“要换了过去,你铁定拿了菜刀去砍雷颖.哪里可能有这么好的脾气?居然还不生气?你是不是我女儿啊?”
“哎呀,拿菜刀怎么够看?妈妈,你真是太落伍了。现在流行泼王水、用皮鞭,之后呢最好再送他到伊索匹亚当难民。”席露贞夸张地表演着,表情生动逼真;可是一看到母亲的脸色她就泄气了。“哎啊,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啊;而且这件事我也要付一点责任的,一不能全怪雷颖和盼盼。”
席母微眯起眼睛,那表情和席露贞一模一样。“你是说真的?”
“要我发誓啊?”
“那倒不用,你要是真的想得开就好。”席母摸摸女儿的脸。“好啦,你高兴在家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反正我和你爸爸在家里也无聊得很。啊,你爸爸快下班了。”席母连忙起身。“我得去煮晚饭了,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雷颖,你煮不煮得出来?”
席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笑。“当然煮得出来,不过劳烦你先把材料准备好,死丫头!”
席露贞微微一笑,半躺在沙发上眼睛瞪着天花板。
真奇怪,昨天晚上她还气得要命,可是现在她却一点火气也没有了。真要说有什么,也只是伤心和痛楚吧,那种被心爱的人出卖的感觉很糟糕。
昨天雷颖追了出来,焦急地拦住她,要她给他解释的机会。但是要解释什么呢?可能雷颖自己也不清楚吧。邵小北和华盼盼站在表演堂前面,而她和雷颖站在下方的街道上。灯光打在华盼盼的身上,显得无比凄楚。那一刻,她比任何人都更同情华盼盼。
发生了这种事,盼盼和小北的婚姻也不可能维持住了。
她了解邵小北,尽管他表面上是个很和善、很容易相处的人,但事实上小北更追求完美。他可以忍受的缺陷实在少得可怜;更何况残缺的东西也许可以修补,但是一段残缺的关系要怎么修补?而华盼盼的外遇对象是雷颖,大家都是熟人,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容忍。
遥远的将来无法预知,但眼前他们这两段婚姻都注定要破碎了。
“露贞!席露贞!”
楼下有人在叫唤,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邵小北。真是说人人就到了。席露贞好寄地起身走到阳台上,果然是邵小北没错。
她眯起眼睛问:“什么事啊?”
从楼上往下看,邵小北居然和孩提时代没有多大的改变,好像以前每次他考试赢了便会到她家搂下来炫耀的情况一样。只是这次他们都是婚姻中的失败者,再也没有完美的成绩单可以炫耀了。
“下来吧,找你去散步。”
“找我去散步?!”席露贞瞪大了眼睛,觉得他可能破外星人洗过脑了。“你发神经病啊!为什么要找我去散步?铁定居心不良。”
邵小北双手抱胸,不怀好意地邪邪一笑。“嘿嘿,我是居心不良,已经找了人口贩子在巷子口等你呢,你敢不敢下来啊?”
席露贞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哟,我得先去报警才行,等我一下吧。”
席露贞回到屋子,抓了件薄外套。穿上凉鞋便出门了。“妈,我和小北去散散步,等一下就回来。”
席母在厨房里听到,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手上拿着锅铲追出来。“喂,露贞!露——”
“露什么啦。”邵母也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老朋友。“人家去散步呢,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席母错愕地看着楼下,席露贞真的和邵小北去散步。
“不会吧?这两个孩子……转性啦?”
“这样不好吗?回去炒你的菜。”邵母开心地挥挥手,“别管大多啊,也别问大多,害我媳妇跑掉我可唯你是问。”
“是是是。”这次连席母也笑了,同样挥挥锅铲。“你也一样,别害我没了女婿就成啦。”
两位老大大都高兴得不得了,好像她们多年来的心愿已经达成了似的,只是她们似乎忘了:那两个孩子可都还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呢。
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如果是的话,那邵小北和席露贞早二十年前就该结婚啦。
怎么可能嘛!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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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的地方是由旧眷村所改建的社区,社区里没有公园,但是有一个篮球场,以前他们都在篮球场上玩耍。二十多年过去,社区早和过去大不相同,小公园也盖起来了,但篮球场远在,甚至连球场边的老榕树也依旧耸立在那里,而那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
邵小北和席露贞慢慢地走着,篮球场上有几个孩子正在打球,一身的汗水在久阳的照耀下显得青春活泼。席露贞的表情不由得温柔了起来,十多年前她也曾在这个球场上奔跑跳跃,流着汗大笑着……
“你在想什么?”
“想我在这里打败过你几次啊。”
邵小北不由得笑了起来。“对啊,你那时候真的好悍,简直不像个女孩子,我和大毛他们真是恨死你了。”
“是你们学艺不精哪。”
席露贞也笑了起来,那时候她是他们之中身高最高的,连邵小北都矮她半个头,打起球来高个子当然占优势,她就在这个球场上威风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她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就没长高过了,现在换成邵小北高她半个头,打起球来恐怕情势得逆转了。
他们陷入了沉思之中,只是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感叹的笑容——
过去的时光真是既残忍又甜蜜,他们再也无法回头重夹,但回忆却永远留在心里,像一幅美丽且无法取代的图书一样。
过了好半晌,邵小北首先从旧日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回头看着席露贞。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和雷颖下次见面会是在律师事务所。”席露贞的眼光仍定在打球的孩子身上,口气恨轻快但是相当坚决。
“我以为你打算挽回。”
“我挽回过了。”
邵小北叹口气,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昨天晚上地没回到和华盼盼一起建立的家,而是和席露贞一样直接回到老家。一直到现在,她还不能决定自己的下一步。
“你呢?”席露贞回头问他。
“我不知道。”他坦白地苦笑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所以才会来问你的想法。”
这次换席露贞叹气了,同样涩涩一笑。“盼盼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了解她,我想她也不是有意要弄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如果你——”
“如果我怎么样?如果我还可以接受她是吗。”邵小北惨笑。“拜托,你都已经决定离婚了,为什么还跟我说这种话?我不是人啊?”
“你是啊,我只是希望你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而已。”席露贞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容当然苦涩。但是却也相当真诚。“盼盼以前很爱你的。”
“那是以前的事了。”邵小北摇摇头。
这阵子他对华盼盼也算是竭心竭力了,只是在一个不爱你的人面前,你只是一只公蚁、一个奴隶。当主人稍动眼神、开口说句话,你便得汲汲营营、奔波劳碌为主人达成心愿;当她不高兴,你还得随时准备被蹂躏、被践踏,但是对方领情吗?
既然是一只公蚁、一个奴隶,那么你的爱又值多少?在对方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付出而已。爱情是没有全勤奖的,当然也犯不着提什么功劳、什么苦劳,一旦对方不爱你,你还不走开就是下贱,只能漫无目的地等着被荣宠的那一天到来。
多少人就是为了等那遥不可及的“荣宠”而费尽了心力、付出一切,到头来却一样什么都得不到。对方的爱人一个呼吸都可以教她心碎;而你,就算是哀苦地出现在她眼前,她都还嫌你碍眼。这不是下贱是什么?
“爱一个不爱你的人是很惨的一件事;偷偷地暗恋至少还高尚一点,起码保住了自尊。对方已经表明了不爱你,你还死缠烂打地迎上去,不过是自讨没趣而已,这阵子我觉得我像个奴隶一样。”邵小北惨笑着开口:“为人家卖命也不值啊,盼盼根本已经无知觉了,就和雷颖一样,这样的感情就算还有机会回头,我也没什么可以付出的了。”
从这席话听起来,邵小北真的是对华盼盼死心了。席露贞不知道该不该为华盼盼说话,只是觉得邵小北说得很对。她不也是那个样子吗?就算雷颖现在回头,一切又能改变吗?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席露贞不是那种可以忍受缺陷的人,她永远无法忘记雷颖和华盼盼在一起过的事实。他们错了一次,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就算破镜可以重圆,她心里的痛丝一样没法子消除。有些人做得到,但她自问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
错了一次便万劫不复,既然错了,就要有勇气千有别回头,要不然只会弄得大家都痛苦——像是席露贞,也像是邵小北。
“我这阵子想了很多。” 邵小北突然轻轻地说:“为什么我们过去那么水火不容?如果我们不是那么固执。也许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远方传来大太们叫唤孩子回家吃饭的温暖声音,炒菜的香气飘散在整个社区的空气里。球场上的孩子们扔下球笑嘻嘻地讨论着今天的战果,慢慢走回家去了。
席露贞站了起来,把留在球场上那奄奄一息。泄了气但还是能打的篮球捡起来,夕阳在她的背后闪着余晖。她淡淡地笑了笑,转向邵小北。
“我们来打球吧,输的人得运球五百次。”
邵小北点点头跳了起来。“好啊,等一下你可别后悔啊。”
席露贞身手矫健地运球上篮,笑着回头。“你别后悔才是真的。”
邵小北笑着接过球,在夕阳绚烂的光华中闪过席露贞的身子,跳提高高地将球投入篮框。
他们在球场上厮杀,刚刚邵小北所说的话都在彼此的心里回荡——
如果当初他们不是那么固执……
呵!如果他们当初没有那么固执,那他们又怎么会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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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已经决定录用我的稿子,很快就会出版了。!”雷颖说道。
华盼盼勉强勾起辱角的微笑:“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了。”
这句话说完,他们都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雷颖低下头不敢直视华盼盼的目光。今天若不是华盼盼打电话给他,他不会有勇气面对她。可是现在面对了她,他却想不出话夹,尴尬的气氛让两个人都手足无措。
四个多月了。
这四个多月来,他们深深地爱恋着对方,以为对方是自己这一生最佳的伴侣,但是那天席露贞的一个巴掌,却将他们的决心给打碎。他们再也不清楚自己真正要的究竟是什么?
四个月来,他们躲避现实的问题,将头埋进沙子里,只贪图短暂的幸福快乐,但是风一吹,沙子不见了,抬起头却已经四面楚歌。
华盼盼等着雷颖给她一句话,希望他给她信心、给她勇气,但是雷颖却沉默不语。那种沉默教她心碎。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涌上心头!
看着她的脸色愈来愈凄楚、愈来愈伤痛,雷颖终于叹口气。“盼盼——”
华盼盼却无言地起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想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转身想走,雷颖却一把拉住她。
“给我一点时间。”
呵!当初她也想要一点时间,如果他给过她那一点点时间,也许她根本不会犯这种滔天大错;但他没有,现在他却要求给他一点时间。
华盼盼摇摇头,沉默地凝视了雷颖好一会儿。那眼神里充满了遗憾、充满了痛苦,责怪的眼光教雷颖几乎拾不起头来。
雷颖张口,声音却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他还想说什么?说他放弃不了露贞?说他想脚踏两条船吗?这种事情只有最卑鄙的人才做得出来,而他做了却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原来是那般的不堪。露贞不哭不叫不争夺的反应真的震撼了他;露贞的表现那么平静,好像她早已经打算好会有这一天似的。
如果露贞的反应像个正常的女人,如果她愿意拉下身段哭叫、愿意拉下脸哀求,或许他很容易下决定。毕竟谁喜欢一个弃妇?但是她没有,正因为她没有,雷颖反而不甘心起来。
华盼盼甩开他的手,转身闭上眼,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她应该和露贞一样给他一巴掌,但是她是华盼盼不是席露贞,露贞有勇气做的事她没有。她真恨自己,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却连打他一巴掌的勇气也没有。
她真的失去勇气了,看看她做了什么事?看看她犯了什么错?看看她的下场吧。这就是她背叛一切所求的爱情,她所爱的男人对她甚至说不出谎言。
她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痛恨他?只知道这世上最蠢的人原来不是席露贞而是她自己。
“盼盼!” 雷颖追了出来,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别这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跟露贞离婚的,我保证。”
“不用了——”华盼盼哽咽地摇头。“你犯不着为了我和露贞离婚,我知道你还是爱她的,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雷颖扳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相信我,我会跟露贞离婚的。”他惨惨一笑。“就算我不愿意和她离婚,你想露贞会愿意吗?我和露贞的婚姻已经毁了。”
华盼盼闭上那双泪眼,好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如位如诉地看着雷颖。
“你是因为露贞非跟你离婚不可才选择我?还是你真的爱我,雷颖啊,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受不了露贞。”
“不!不是这样的。”他急急否认。
华盼盼却只是惨笑。“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又何必跟我解释呢,”摇摇头,她提起沉重的脚步往前走。
“盼盼!”
“别再追了。”她只能呜咽地这样说道,转身没入黑暗的市街之中。
雷颖懊悔地看着华盼盼的背影,觉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大恶棍。他先是背叛了露贞,现在又伤害了盼盼,他为什么这么差劲?为什么跟着他的女人全没好下场?
他不能再让盼盼伤心了,就算他会粉身碎骨也得挽回盼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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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律师面前,席露贞面无表情地签好文件,然后等待着。
雷颖看着那白纸黑字,原本下定的决心再度动摇。地面对席露贞,露出犹豫的表情。“露贞,难道我们真的……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席露贞看了他一眼,雷颖的眼里余情未了,看到那种表情她几乎生气。
“你还想怎么样?”
雷颖沉默,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但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仿若梦境。白纸黑字上把他们的权利义务全写得清清楚楚,好像他们所有的感情到头来就只剩下那些文字一样。他不想面对,但又不能不面对,他怀疑自己对露贞是否真能忘情。如果最后他发现他还是爱着露贞,那么这张文件无疑是宣告了他们的感情死刑。
律师轻咳两声,来回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他的时间很宝贵,这种时代找律师离婚可是要排队的,后面等着的人多的是;但是中国人嘛,劝合不劝离的,他总不能请他们快快签字了事吧?于是他识相地站了起来。
“这样吧,我先出去一下,两位好好谈一谈
“用不着谈了。” 席露贞摇摇头。“你快签字吧。”
“露贞,难道我们七年的感情你真的毫不留恋?一定要这么绝情吗?”雷颖焦急地说道。
席露贞不由得眯起眼睛:这家伙到了这种时候还说这样的话。
“雷颖,我不跟你离婚才是对你绝情;明知道你不爱我却还死缠着你,不让你好过才是绝情。你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还留着那张结婚证书做什么?你现在只不过是男性自大骄做的无聊尊严在作祟,不过是不甘愿离婚是我所提出来的罢了。如果今天离婚是你提出来的,你还会说这种话吗?”
“别把我说得那样不堪。我当然对你还有感情,要不然何必瞒你?”
“我的老天爷!连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把盼盼置于何地啊?”席露贞真的火大了。“你先背叛了我们的婚姻,再来说你对我还有感情?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可以让你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就算了?你未免也大瞧不起我席露贞了吧?”
律师一看,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立刻签宇了事了。他叹口气起身往外走。
雷颖却在他走出门的前一刻低低地唤住他。“张律师,我签好了。”
张律师藏住脸上的笑意,装出威严专业的样子走回办公桌前,将两个人签好的文件看了一遍。“两位现在已经算是正式离婚了,整个行政作业大约需要一个月左右。两位如果有什么问题最好现在就提出来。”
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张律师起身和他们握手,同时微笑地说道:“我办过那么多离婚的案子,两位算是最理性,也最和平的一对。”也就是说最不麻烦的一对,前后历时不到半个钟头,这个钱实在好赚。
席露贞勾起唇角,勉强道:“麻烦你了。”
张律师摇摇头,看着落魄的雷颖不由得叹口气,“祝你们两位将来幸福了。”
“谢谢。”席露贞说完便走了出去。
雷颖对律师点个头也跟了出去。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低低地问。
席露贞的表情平和了许多。她没想到原来结束一段关系这么容易,比起谈恋爱时那种欲生欲死的苦痛挣扎显得轻易许多。她的心里像是失落了什么,好像有一部分的她留在那张文件上忘了带走,也好像心里的感情有个开关,而刚刚却有人将那个开关给悄然关掉了一样。
她简单地摇摇头。“我不知道,目前还没有打算。你呢?”
“我也不知道——” 雷颖惨笑。“我知道我很混蛋,但是至少我希望我们还能当朋友。”
如果可以当朋友,那他们何必离婚?
席露贞笑了笑,表情与他一般凄楚迷惘。“我希望你好好对待盼盼,她值得你这么做,我希望你们以后可以过得幸福美满。”
雷颖没说话,才离婚便谈起新欢未免大过现实残酷,但他知道席露贞其实没有半点讽刺嘲弄的意思。席露贞的缺点很多,但是优点更多;最起码她不是个小器的人,她说的话是真心真意的。
他很幸运有露贞这个妻子,但他却愚笨得不知道要去珍惜。或许露贞曾经犯过错,但那错却不能掩盖她对这段婚姻的努力,是他太白目,竟然看不出来她所作的努力。
“露贞,你……能原谅我吗?”雷颖低低地问。
席露贞无言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想点头却觉得未免大过矫情,只能勉强微笑。
“我不知道,但是我尽力而为。如果你不能善待盼盼那就另当别论。”
雷颖还想说话,但最她却无言地摇摇头,轻轻一挥手,独自往前方走去——不再留恋。
雷颖很无助,站在那里看着席露贞的背影,心头上的痛楚像是刀割一般。
他很后悔,真的很后悔,但却太迟了——席露贞的前方没有他。他知道,从此席露贞的前方再也不会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