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发长及肩的黑衣少女,双手托着下巴,百般无聊的坐在一颗大石头上。
“怎么还不来呢?”她站起身来,踮起脚尖,一脸期盼地望着树林的那一头。
“该不会不来了吧?”
她有些泄气地重新坐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张娇俏可人的小脸霎时垮了下来。
雨水沾湿她的秀发和那长长的睫毛,模样显得有些狼狈又有些可怜。
只要任何人看到这个秀气而温婉的少女,她脸上流露出来的失望都会令人心疼的。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究竟在等谁?谁这么硬心肠,让如此佳人在细雨纷飞中干等?
一个高瘦的身影远远地在树林间跳跃,奔到近时身子一低,猛然飞掠了下来,有如一只矫健的猎鹰。
他一脚踩上较矮松树的枝干,本来应该顺势翻个跟斗,然后稳稳地落地。
可惜天雨树滑,他一脚才刚踩上去,身子马上往前一打滑,斜斜的跌了下来,还好他马上力挽狂澜,一手扳住枝干惊险万分的跳了下来。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湿滑的泥地并没有给他扳回颜面的机会,他落下来的力道太大,脚底一打滑,往前疾冲了几步,狼狈不堪的摔在巧玲珑脚边。
巧玲珑掩着嘴,轻轻地窃笑了几声。
常常听人家说什么拜倒在谁的石榴裙下,她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谁真的这么做,这个人居然一头就栽在她脚边,这还不够好笑吗?
“看什么看!没看过热闹呀!”他抬起头来,投了一个相当带有敌意的眼神给她。
他如果不要冒出这句话来,巧玲珑还不会以为这人摔了一跤会跟自己扯得上关系,但是他偏偏问了这一句,一向乖巧的她是有问必答,而且又是那种老实得气人的个性。
“耶?不能看吗?”她疑惑地皱起眉,“我怎么会知道不能看?如果你在趺个狗吃屎之前先叫我不要看的话,那我就不会看啦。”
“少废话!”年端敬站起身来,将肩上扛着的一捆粗麻绳丢了下来,恶声恶气地说:“别跟我东拉西扯的!快滚!”
“我没有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跟你东拉西扯呢?难道我们讲的不是同一件事吗?还是你是故意跌给我看的?”一提到故意,她马上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呀!我知道了,你是卖艺的!”
难怪他刚刚会说她没看过热闹,聪明一点的人一看就知道人家是杂耍卖艺的嘛!
人家她巧玲珑也看过热闹,可不是两个月前那只什么都不懂的井底之蛙了!
前几天她在街头看了卖拳脚功夫的,觉得好玩又有趣,围观的人不少,她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那时候人家练的是拳脚,耍的是大刀,而他练的是一套跌倒的轻功,这个项目她没看过,否则早就拍手叫好赶快打赏了,才不会像现在那么傻愣愣的呢!
想到人家刚刚那么卖力,又是惊险百出又是不计形象的演出,她居然没有鼓掌叫好就觉得愧疚。
巧玲珑站起身来,掏出她的小荷包,捡了几枚铜钱递给他,斯文客气地说:“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谁要你的臭钱!”年端敬愤怒地瞪着她,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卖艺的?真亏她想得出来!
臭钱?会臭吗?她嗅了嗅,自言自语道:“难道放得久了,所以臭了?”可是闻起来又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臭的地方,怎么他会嗅到臭味而她却嗅不到?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年端敬火大地说:“你在考验我的耐性是不是?”
“我怎么会是故意的?”巧玲珑大感冤枉地说:“师父说了,女孩子要节俭一点,身上多少都要留些钱,所以我才会把这铜钱放这么久呀!”
要是知道会被人家冤枉把钱放久、放臭,她昨天就不用对着卖糖葫芦的小贩流口水,早点花掉就没事了。
“你有病!”他终于知道他遇到什么人了,一个疯女人。
“没有没有!”她一颗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我身强体健,从小到大没病没痛的,就连伤风咳嗽都没有过一次。”
她看着这个高瘦的男子,他穿著一件崭新的白衫,只可惜已经因为跌那一跤而变得脏兮兮的,一双眸子明亮之极,黑得像漆,但是脸色青白中又带着枯黄,活像一年到头都没吃饱似的,又像是有重病在身的样子。
她的脑袋里马上把重病在身和一只脚已踏进棺材里给画上了等号。
那她这么炫耀着自己的身强体健,是不是不太好?所以她连忙掩住嘴,瞪大了眼睛,用很怜悯的眼光看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算你识相。”
年端敬还以为他成功的威吓住她,使她那张唠唠叨叨的嘴终于闭紧了。
他拿着刚刚扔在地上的绳索,开始安起绊马索。
巧玲珑看他拉着绳子走来走去,置了一个又一个连续的圈圈,忍不住好奇心大作,“喂!你在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
“为什么不关我的事?”她无辜地问着,“你这样走来走去的,看得我一头雾水!现在是要表演新把戏了吗?”
她的语气有些雀跃,似乎真的很希望他表演特别的新玩意来给她瞧瞧,反正她等的那支镖还没有来,看他的表演又不用给钱,算起来也是挺划算的。
“闭嘴!”年端敬被她吵得火大,“多嘴多舌的惹人讨厌!”
“讨厌?”巧玲珑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地问:“你说我讨厌?”
她怎么会跟讨厌扯得上关系?人人都知道她巧玲珑活泼可爱、善良讨喜,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姑娘,如今被个陌生人说讨厌,实在大大的伤害了她敏感易碎的小小心灵。
如果可以的话,年端敬实在很想换个地方劫镇远镖局的这趟镖,至少别的地方不会有聒噪又讨厌的丫头。
但是这树林茂密,一边又是峭壁,实在非常适合下手劫镖,为了这个臭丫头放弃实在太可惜。
况且他已经盯这趟镖十五天了,所以知道他们在天刚亮时的防卫最弱,尤其是进林时都会放马急奔,因此他才会安置绊马索,准备趁乱打劫。
“走开!不关你的事,别来坏我的事!”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为什么我会坏你的事?难道我走开了你的事就不会坏吗?”巧玲珑不解的问:“如果因为我在这里就会坏你的事,那表示事情跟我有关喽?既然跟我有关,那怎么会不关我的事?”
“你……”年端敬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的大吼,“给我闭嘴!”
他讨厌女人,尤其是话多的女人!这个丫头是个女人就已经是件相当糟糕的事了,偏偏还那么多话,全天下最不幸的两个缺点都集中在她身上,而倒霉的是却教他这个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给碰上了!
“干嘛那么大声。”她有点被他那声雷吼吓了一跳,“我的耳力很好,你小点声的说我就听清楚了。”
她又不是隔壁那个上了年纪的王大婶,跟她说话才要拉开喉咙吼,她才能听得清楚。
他得很克制自己,才能压抑住想把她活活掐死的冲动!这么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你到底走不走?”他吼声连连,“滚滚滚滚滚!”
他吼了五声,她连退了五步,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她实在不能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让他大发雷霆,“请……请问……”
“闭嘴!”年端敬忍无可忍的一把抓过她,用手上的麻绳在她身上捆了几圈,抢过她死命捏着的那个小荷包塞住了她的嘴,然后将她往灌木丛里一丢,动作利落完美、一气呵成。
巧玲珑被摔得头晕眼花,一时之间还不能反应过来,这世道是怎么啦?她客客气气的待人、心存仁厚,连问个话都会加个请字。
结果呢?下场是被捆粽子一样的扔到树丛里,摔疼了全身上下数百根骨头!
她出来闯荡江湖两个月,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
唉,难怪师父老是说人心险恶、江湖路难行,她现在总算是有些了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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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玲珑着实花了一些时间才脱困,还好师父在教她们松脱法时她没有偷懒,否则哪能够摆脱这种被捆成粽子的窘境?
其实师父不管教什么,她都是最认真、最努力去学的那种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努力和收获总是成反比。
当年,若不是师父的搭救和收养,她的小命可能早就断送在街头了。
话说十三年前,一向独来独往的怪手神偷无影手,因缘际会的救了被丢在妓院门口年仅四岁的巧玲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她,将他的武功和绝世偷术毫不保留的倾囊相授。
巧玲珑对于师父又敬重又崇拜,只是生性单纯、善良的她,有一些些的呆气和直肠子,不管师父用什么方法来教她,她总是能将他的意思弄拧,曲解得令人生气又吐血。
自己的爱徒,他不忍心苛责,教又教不来,于是就这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着她,居然还给她一路顺遂、风平浪静的长到了十七岁,完全不知道人间险恶,所以待人处事都还有些稚气。
带着她天真单纯的想法,巧玲珑第一次走出家门,出外闯荡江湖。
出门时,师父千叮万嘱的交代,要她不可以看月亮,这句叮咛师父从小说到大,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师父没说,她也就没问。只是月亮那么的柔和,她还是三不五时的会看上几眼。
于是她带着师父的叮咛和期望,兴匆匆地闯荡江湖去了。
只是禀性纯良的她,实在不晓得上哪里去找希罕的宝贝,只好每看见一户大户人家就去敲门,问问人家家里有什么宝贝,什么时候方便她上门去偷?
虽然她很客气也很有礼貌的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不是当着她的面甩上门,就是指着她的鼻子大笑!
前几天还被一个凶巴巴的女人泼了一身水,劈哩啪啦地骂了一顿。
早知道就和二娃、三娃她们结伴同行,不要分头进行了!
她沮丧的在茶馆里歇歇腿,突然听见旁边的人高谈阔论着一件令她眼睛一亮、马上拉长了耳朵的事——劫镖。
他说他前几日在十里林劫了一支镖,着实捞了一笔、得了不少宝贝。
一听见这件事,她马上缠着那个人不放,恳求他教她劫镖的技巧,然后问清楚十里林在哪里,连夜赶到这里来等保镖的人路过,只是等了这么久,护镖的人没来,倒来了个卖艺的,还把她捆住扔到树丛后!
巧玲珑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偷一件希罕的宝贝”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
她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土,将原本捆在自己身上的麻绳收拾整齐,准备还给那个卖艺的人。
师父说过,不是目标中要偷取的东西,是不能有非分之想的,就连掉在路上的银子都不能捡!这麻绳虽然很寻常,但好歹也是别人的东西,她怎么能带走呢?
她拿着麻绳走出矮树丛,正想扬声喊他时,突然看见一个怪异的景象。
一棵树很怪异的弯成一个弧度,因为林子是如此的茂密,所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树上又捆了数十条绷得笔直的麻绳,其中一条麻绳又捆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打了一个简单的活结。
“这是做什么呀?”她好奇的伸出手,轻轻的将那个结拿起来看看……
自从将那个聒噪的丫头扔到树丛里后,年端敬总算能专心设陷阱,正当他满意的巡察着自己设下的绊马索和刚掘好的陷马坑,而忍不住觉得得意扬扬时,那个很刺眼的影子却突然出现在他本来预备激活机关的位置,而且还拿着他的机关关键!
成败系于一线之间,他绝佳的耳力已经听到马队踏踏而来了。
他紧张地吼她,“放下……”年端敬一面吼她,一面奔过去要赶她,情急之下就从布满了陷阱的路上奔过去。
巧玲珑陡然吓了一跳,手连忙放下,谁知道却拉松了活结、牵动了机关。
被拉弯的树干猛然往前弹起,将他往前奔的身子弹了出去,他毫无防备的跌了出去,一脚踏中了绊马索,在怒骂连连中被倒吊了起来。
“他XX的!你这个死女人!”年端敬涨红了脸,脖子上浮起一条条的青筋,“你死定了!”
巧玲珑张口结舌的看着这陡然发生的变故,因为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看得眼睛眨也不眨,等到他倒吊在半空之中,晃来晃去的吼声连连时,她才想起来忘了鼓掌。
“好呀!”她猛鼓掌,虽然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玩起新把戏来,但对于他的精彩演出,她还是大方的给予鼓励,“再来一个!”
“你死定了!”他一个挺身拉住绳子,从靴子中摸出一把匕首来,一刀割断绳索,跟着跳下地来。
“你说说我该怎么对付你?”他将匕首一上一下的划着,恶狠狠的逼近她。
巧玲珑再怎么迟钝也隐约觉得大事不好,这人看起来脸色虽然毫无异样,但声音听起来好像非常的生气。
她连忙转身就跑,“咻”的一声,寒光一闪,一柄匕首惊险万分的掠过她,她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左颊旁的几缕发丝悠悠的飘落于地,跟着匕首直直的插人树干之中。
“不许动。”
她半回过身来,一掌往他的胸口拍去,年端敬轻咦了一声,伸掌格开,跟着扣住了她手腕上的脉门。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坏我的事!”
她居然有武功!难怪敢把年家庄的少庄主耍着玩,要是让人家知道一向厌恶女人的年端敬,居然被个黄毛丫头耍得狼狈不堪,那他还能出来见人吗?躲在家里懊恼就够他受的了!
巧玲珑一跺脚,“别抓着我!很痛的!”
年端敬用力一捏,就像一只铁箍收紧了过来,疼得她哇哇大叫,“放手!我给钱!我给钱就是了!”
莫非是她的掌声不够热烈,又难道是她打赏打的太少?所以他才会这么凶神恶煞的拿她来练飞刀,又死抓着她不放?
可是……可是明明是他嫌她的钱臭,自己不拿的,怎么能怪她小气看了表演不给钱呢?
她上次看人家卖艺没打赏,也没有怎么样呀!
“给钱?我需要你给我钱吗?”
她有点急了,一张小脸微微的涨红着,“快放开我!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我刚刚要你别坏事的。”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想到他的一生、他的前程有可能坏在这个死丫头手上,他就恨不得将她剁成八块泄恨!
“我坏了什么事……”她委屈地说:“你……你……的表演很精彩……很成功……”
“表演?亏你说得出口!”他的声音明显的压抑着怒火,她轻而易举的将他的努力付诸流水,居然还只当是一场表演?
“不是吗?”
“你说是吗?”他闷哼了几声,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又教他更加的火大,这世上难道没有聪明一点的女人?
为什么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么一副该死的蠢德行?
巧玲珑含着眼泪,有一点点的委屈,可是她又觉得在陌生人面前落泪很失礼,所以硬是忍住了,“你……你不是卖艺的,那那……那刚刚为什么不说?”
他为什么要说?这种事还需要说吗?除了这个笨得相当出色、笨得相当到家的笨丫头之外,谁会把他当成卖艺的?
“你给我记住!咱们走着瞧!”他用力的甩脱她的手,反身一跃纵上树梢,因为他已经听见马蹄声奔进林子里来,他得准备伏击,没空跟她说废话了。
巧玲珑抬起头来,相当愧疚地盯着他看,“对不起……是我没弄清楚。”
虽然她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勇于认错一向是她的优点,既然人家吼着说她坏了大事,那她一定是真的搞砸了什么事。
“别抬头看我!”他朝下吼了回去,她这样跟他说话,除了瞎子之外每个人都注意到他躲在树上了。
“可是……”她只是想为自己的无心之过做些补偿。“我想帮忙……”
“你给我滚开就是帮了天大的忙了!”
“但是……”
“给我消失!”
“可……”
她再这么纠缠不清下去,只有两种结果,一个是他们的声音会惊动镖队,而使他们有了防备不进林来,二是他在掐她脖子的时候会错失劫镖良机。
他得当机立断!
年端敬飞掠下来,一手拎住她的衣领,一手提住她的腰带,轻轻一跃又上了树梢。
“别出声。”
他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巧玲珑瞪大了眼睛,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檀香味,这种味道闻起来令人觉得安心,她还奇怪着这么暴躁的人身上居然会有着这么舒服的味道?
他看见她眼里突然露出奇怪的神情,像是惊讶又像是可惜,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过接近,而他还把手放在她嘴上,碰触到她柔嫩的肌肤。
他连忙把自己的手放下来,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又凶恶地说:“不许出声。”
“好……”她有些迷惑,轻轻柔柔的答应了。
数十匹黑马扬着马蹄、溅着泥泞飞快的奔进林子里来,年端敬看准了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背上的包袱,准备出手抢夺时,身边的巧玲珑动作却比他更快的掠了下去,有如一只凌波的翩翩乳燕。
年端敬根本来不及抓住她,她真是他的灾星,专门来跟他作对的,他是该怪自己不好吗?因为他只叫她不许出声,却忘了吩咐她不许动!
难道天意当真注定他年端敬就这么栽了吗?
“停!”她轻巧地落了地,伸出双手一拦。
风行云为了避开她,将急驰中的马匹往旁一带,踏人一个泥水坑,溅起一大片泥水。
“做什么?”
“这位大叔!”巧玲珑客客气气地开了口,“请问你们是保镖的吗?”
师父说了,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面人,她对人家客气三分人家也不好意思对她失礼,这样她要拿到希罕的宝贝就又更容易些了。
风行云回头看着依旧飘扬着的旗帜,斗大绣着镇远镖局四个字,他们是不是保镖的应该相当的明显吧?
“你想做什么?”一名趟子手大声的斥喝了起来,“还不让路!”
“我想看看你们有什么宝贝,行不行?”她露齿一笑,显得相当的温婉。
“当然不行!”风行云惊奇道。
这个小姑娘看来斯文有礼,模样娇美可人,没想到居然是拦路打劫的小贼?
“可是我必须要偷一件希罕的宝贝才能回去。”她轻轻地皱起眉头,“我想回家了。大叔,你行行好,把你的宝贝给我成吗?”
送这趟镖虽然是他第一次,但江湖经验极其丰富的风行云乍听到她这么说,不免有些匪夷所思,因此他回头问了趟子手们。
“这算是劫镖吗?”
“当然算!”林镖头扬着手上的长剑,“臭丫头,居然连镇远镖局的生意都敢抢,还不乖乖的回家绣花,这才能长命百岁!”
“我又不会绣花。”好凶的人喔,巧玲珑扁起了嘴,“你们把东西给我,我自然就可以回家了,刚刚我不是说了吗?”
“要拿东西可以,拿出你的本事来!”
唰唰唰几声,众人或刀或剑或枪,纷纷把家伙拿在手里,一脸蓄势待发的样子。
“什么样的本事?”她可开心了,人家都说了要拿东西可以,只是要拿本事出来,她得问清楚要拿出什么本事才能得到宝贝。
“这臭丫头装傻!”林镖头一声吆喝,“拿下来!”
他长剑一扬,劈头就对着她砍下去,巧玲珑不闪不避,压根没感觉到她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风行云抽出剑,四平八稳的压下他的剑。
“慢着!”风行云适时的拦了下来,他看这小姑娘有恃无恐的样子,利刃及头了居然不闪不避,如果不是身怀绝世武功逗弄他们取乐,就是有帮手躲藏着没现身。
不管是哪一种情形,都要小心的应付!
这只羊脂白玉马没什么稀奇,但却是他能寻回失踪了十三年的女儿的重要关键。
“姑娘,你师父是谁?要这只羊脂白玉马做什么?”他策马靠近她,弯着腰跟她说话。
每次只要见到这种十六、七岁的姑娘,他就会感慨的想起自己音讯全无的女儿,若她没被掳走,今年也该有这么大了。
因此,基于这种心理,他对于和女儿年纪相仿的女孩,都多了一份耐心和柔软。
“师父就是师父呀!”
她看起来天真澜漫,笑意盈盈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拦路打劫的小贼。
风行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有宝贝?”
他受年家庄的庄主年启尧所托,要将这只羊脂白玉马送到商家堡,这事相当的隐密,应该不会有别人知道。
虽然年启尧早就跟他说过,路上一定会遇到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劫镖,但却没跟他说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她看起来风吹大一点就会把她刮跑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年启尧这么笃定其他人无法护送这支镖,而要他送这一趟?
想他风行云当年可是名震黑白两道的神捕,因为爱女被仇人所掳,所以走遍天涯寻访,这几年听说江湖包打听对这几年来江湖上发生的事一清二楚,因此他急着找他寻问爱女的下落,这一找又是数年的光阴.,好不容易知道江湖包打听为了躲避大家对他的缠问不休,进了年家庄接受了年启尧的保护,所以他才会上门去。
年启尧百般的推阻,坚决不肯透露江湖包打听的下落,两个人还因此大打出手,实力都在伯仲之间,所以也没分出高下来。
后来年启尧被他缠得烦了,便说只要他能安然将一只羊脂白玉马送到商家堡,他就愿意透露包打听的下落。
为了寻找爱女,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更何况只是领着镇远镖局的趟子手们跑这一次而已。
“我听说的呀!”巧玲珑诚实地说:“有人说只要到这里来,就可以捞一笔,还有一堆宝贝可以拿。”
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他。
“可以给我吗?大叔?”她充满期待地伸出了手。
“当然不行。”给了她之后,他拿什么跟人家交差?更重要的是爱女的下落就没有线索了。
他微微弯腰跟巧玲珑说话,但还是有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因此那几枚快速绝伦、凭空飞来的暗器他很快的就察觉到了。
但是要跃起避开却也来不及,他只好右足在马蹬上一蹬,身子快速地往左翻,避开了那些暗器。
但是年端敬来得更快,他在高处发了那些暗器之后,马上直掠下来,大手一探就抓住了风行云背上的包袱。
风行云回身拍出一掌,右手抓住包袱,两人用力一撕,唰地一声布帛破裂,两个人同时往后一退,包袱里的东西猛然地飞了出来,跟着落到巧玲珑脚边。
她有点犹豫的看着脚边方方正正的木匣子,该不该捡呢?
师父说过路不拾遗,她如果捡了起来,会不会对不起失主?而且那个大叔人满好的,她如果拿走他的东西好像不太道德。
年端敬看她居然在犹豫,激战之中还分神吼她,“快拿了东西滚!”
原来这丫头跟他一样,都是在打羊脂白玉马的主意,虽然她劫镖的方法令人看到脑充血、笨到会令人呕血,但只要东西送不到商家堡,他才不管她用这种近乎会送命的方法劫镖。
刚刚若不是风行云替她拦了那一剑,只怕她早做了阎罗王的女儿!
他没想到她居然对人这么没有戒心,她明明身有武功可以自保的,不晓得是吓呆了还是太有把握别人会替她拦下来,居然完全没有闪避?等到他看苗头不对,要发暗器制伏那人时,风行云已经替她解围了。
看样子风行云神捕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果然有大侠的风范。
巧玲珑委屈的一跺脚、“大叔没说要给我呀!”
“快拿了走!”
她到底是不是来抢东西的?如果不是他领教过了她开宗立派的笨蛋门,自创的吐血劫镖法,他还真会以为她是个过路的人呢。
他吼得又凶又急,根本不晓得巧玲珑心里的诸多挣扎,为了拿不拿这只羊脂白玉马,她有多少的顾虑和委屈。
“不许拿!”林镖头为了护镖,仗剑奔来一剑刺往巧玲珑的肩头。
她看他一脸杀气,连忙往旁边一躲,脚却踢到木匣,它滚了几圈撞到石头上,刚巧撞开了环扣,那价值连城的白玉马便从木匣中滚了出来。
风行云眼明手快的想去捡,可是年端敬的攻击却令他腾不出手来。
“快拿东西先走!”他对着林镖头大吼着。
林镖头和巧玲珑同时点头,一起奔了过去。
“不是你的!林镖头,快抢回来!”风行云看她快一步的拿到白玉马,着急的说。
“不许放!”年端敬看她好不容易拿了东西,怎么能允许她放掉?
“东西还来!”风行云一看巧玲珑拿了白玉马,脸都黑了!
这白玉马若失了镖,将他整个镇远镖局都赔上了也不够还,绝对不能失去!
巧玲珑手足无措极了,她一面躲着林镖头的攻击,一面试图想接近风行云。
他明明叫她拿了东西快走,怎么又反悔啦?那她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后面这个男人又拿着剑猛追着她。她慌慌张张地道:“喂……怎么办?怎么办?”
“东西给我!”算了,年端敬已经不奢望她会拿东西走了,女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给我!”风行云道:“你们这两个小贼,今天要你们知道我神捕的厉害!”
他被年端敬缠得越来越火大,而白玉马又落人别人手里,那代表着女儿的下落又离得他更远了。
因此他有些心浮气躁,出手也越来越不留情。
“哪来的小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他江湖经历丰富,因此一眼就看出来这武功高强的小贼戴了人皮面具。
“怕你看了吓坏了!”年端敬嘴巴说着,手里却丝毫不停,两人转眼又过了数招。
巧玲珑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他们两个同时收招,疾往巧玲珑扑去,目标都是她手上的白玉马。
巧玲珑一见两个男人朝她扑来,后面又有追着她跑的男人,剩下的趟子手更是大声吼着围了上来。
都是因为她拿着白玉马!
她心里一急,连忙将白玉马丢了出去,“都给你们了,别过来呀!”
她东西丢出去后,连忙抱着头蹲下来,闭起眼睛,心里想着,“这下死定啦……”
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之后,周围陡然的安静下来,静到能听见一阵阵的山风呼呼的在耳边吹着。
跟着是一阵笑声响起,似乎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让某个人乐不可支。
巧玲珑缓缓地抬起头来,看见年端敬击掌大笑,而其他人却是全都脸色铁青的呆立着。
“好笑!好笑!”年端敬连连击掌,因此少了防备。
冷不防风行云伸手一点,点住了他背后的灵台穴。
他冷冷地说:“一点都不好笑。”
看着那被摔成两半的白玉马,风行云的怒火猛烈的燃烧了起来!
而林镖头仿佛已经看见了他辛苦创立的镖局被贴上封条,残破不堪的模样了。
“你们……”他激动到声音都发抖了,“我要杀了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不关我的事呀!”年端敬和巧玲珑异口同声的说。
是呀,不关他们两个人的事……关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