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即掩住口,拚命摇头。「我……我是说……我的意思不是……御天,你、你不要瞪我,这样……我没办法说……」
「是于信鸿的主意,他要妳陪着他去。他还说了什么?」他笃定而愤怒的语气,紧紧抓住她两只慌乱的手。不需要她说明,他已经看穿了这是于信鸿拆散他们的阴谋诡计。
「御天……你不要误会,爷爷并没有要我们分手的意思。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我的意思不是要分手。我是说……我……」她缓缓低下头,额头无力地抵靠在他的手上。光是要解释,就已经费尽她全身的力气。她无法再面对那双深蓝的眼神,她居然是一个这么没有用的人……「经过这次的事情,我的想法改变了……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和你结婚,因为我不想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子。我想,也许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她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说服力,但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从一个向来依偎着他,对他撒娇,总是用着甜美的笑容面对他的……服从他的、属于他的女人的嘴里说出来--蓝御天无比的震惊!
「……是于信鸿说了什么?他到底跟妳说了什么!因子!」他一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扯向他,一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对她咆哮,难以压抑对于信鸿的极度愤怒!只是,他忽略了他现在宣泄怒气的对象不是于信鸿。
她的脸色苍白,手腕被他抓得疼痛却不敢出声,「御天……你不要生气……请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到我爷爷身上。这真的是我自己的决定,为什么你听不进去呢?」
「妳胡扯!妳是被他洗脑了吗?还是同情他了?妳忘了吗?妳说过妳爱我,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是我!不是于信鸿!」他疾厉的吼声虽然对着她,但却有更深更沉的痛楚和歉疚积压在心底。他根本没有资格责怪她……
「御天……你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让你切齿的那个人,他是我的爷爷啊!虽然你夺走了公司,他也不曾怪过我或你。」
「他当然没有话说!因为他利用了妳,企图挽救他的公司!他以为把股票全部都过继给妳,我就不会对他的公司下手!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拿什么脸去责怪妳!」她想当一个清楚明白的妻子,但现实的世界有很多残酷的一面,她可知道!
她一点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只是眼里掩不住淡淡的愁绪和落寞的痕迹,但凝视的对象却是他。
「你说的这一部分,爷爷已经跟我说过了。……所以,我也明白你对于家的恨意有多深了。我只是无法明白,你这么恨我爷爷……难道你能说你一点都不恨我?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话一出口,她终于明白她的不安了。
蓝御天震惊地望着她,甚至对她松了手。他深沉的蓝眼布满受伤的痛楚,久久说不出话来。
于非因紧紧咬着下唇,低着头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她一脸苍白,也为自己出口的话感到难过和愧疚,眼泪滚落下来……
在她的内心深处,的确是藏着埋怨的。她所全心全意付出爱情和所有的男人,难保哪一天不会因为恨她是于家的人,而冷落了她。只是,她又会想起一直以来蓝御天对她的宠爱和紧张的程度,她一直都是很清楚的感受着,所以她马上又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很卑劣,而一直压抑着潜藏在内心里的这一部分。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
「因子,妳不想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子……我明白了。我会坦白说出一切,包括……我利用妳和欺骗妳的事。」他已经感觉到他小心呵护着的这段感情有了裂痕,所以,现在他必须斩断她和于信鸿的关系,绝不再让于信鸿趁虚而入继续破坏下去。
「……你说什么?」她含泪的迷惘的眼神缓缓凝望他,利用和欺骗?蓝御天对她?……是因为他生气了,故意对她说气话的吧?
她清澄的眼神,一点也不信他有可能利用或欺骗她。即使是他隐瞒了蓝、于两家的仇恨,她也能体谅他的苦衷。她是于家的一分子,就算成为他复仇的对象,她也无话可说的。
反反复覆的抉择,全因为他一再思考该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但是,她却选择了于信鸿。
「因子,妳不是于信鸿的孙女,妳是假的。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他深沉的眼神凝视着她,紧紧咬着牙,忍住内心复杂的情绪和无限的痛楚。他此时此刻对于她,是既生气又愧疚。
她茫然地望着他肃冷的眼神,有一瞬间她发觉他看起来竟是残酷无情得令她害怕……好久、好久,她无法动弹。身体……止不住颤抖和直坠的冰冷!
「……御天,你是为了不让我跟爷爷走,才故意骗我的吧?」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空洞,像是她的心、她的感情全被掏空了。
他必须紧紧握住拳头才能够下去碰触她,他才能够继续把话说下去。「于信鸿找他的孙女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他却没有怀疑到寒悦为什么能够如此轻易的找到妳,他因为思念和欣喜而脑袋变得不管用,这也是经过我的计算。为了寒悦能够完全取得他的信任,为了不让他找到他的孙女,为了早日取下于氏集团,从很早以前,妳就被安排在『仙人掌』等待了。」
「但是,我验过了……」骗她的,她明明去过了医院做了……
「交给于信鸿的亲子检验报告,自然必须是真的。只是,那份报告里面的人,不是妳。」
她始终也无法眨动的眼睛缓缓移向他。一眶热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神情,他冷静的声音听起来好残酷啊……
「御天……你是骗我的吧?……当我知道我还有一个爷爷时,我好满足,你明明知道的……你不会忍心一直骗我到现在……你不会对我做这种事……你不会……送我进于家……只是为了你复仇……你不会的……」
她支离破碎的话,一字一句都像一根根磨利的针扎在他的心口上!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是一句道歉……一句道歉,怎么弥补得了对她造成的伤害,只是一句话根本就补偿不了,他怎么说得出口!
她遍体鳞伤的身子虚弱得再也站不住。在她的世界里顶天立地为她独撑起一个让她可以生存、可以有梦想的世界的支柱,在一阵天摇地动之下断裂!她所信任的、所生存的世界整个崩溃--
「因子!」他惨白的脸色再也不是悔恨而已!紧紧抱住她坠落的身子,他紧绷僵硬的心和身体都疼痛不已!
他凄厉的喊声……听起来好痛苦。换作以往,她定是会紧张心疼又着急,但是现在……好遥远。她竟没有任何感觉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光线……晃晃闪闪的。是人影?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没有任何的声音,一切寂静得可怕。
是梦吗?她作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面的蓝御天……她最爱的男人,带着可怕的面具在吓唬她。
好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么她听到的一定是虚幻的吧,她以为听到的那个残酷无情的声音,一定只是她在胡思乱想而已。
为什么仅仅只是作梦,她会全身无力,虚脱到动也不能动呢?
为什么……一个最爱她、最保护她、宠爱她的男人,竟是伤害她最深的人?
为什么在梦里,她的眼泪不曾停止过?
她缓缓张开眼睛。
梦醒了,残酷的世界依然存在。就算她继续闭上眼睛,该面对的永远也逃不掉。
「因子……」他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彷佛已经在一旁守候她很久了。
她……昏迷了多久?
窗外的光线从他的背后洒落,他的神色只是一片暗影。一眶热泪又迅速模糊了视界,把他的身影更加模糊扩散开来。她缓缓别过脸去,「……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你说。」
蓝卸天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妳昏迷了一夜,昨天晚上我已经叫寒悦去找过于信鸿……因子,妳已经跟于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我已经没有家了,是吗?」他真正想说的是这句话,又怕伤害到她,对吧。但是她已经一点感觉也没有了,他其实直说就好了。
「这里就是妳的家,一直都是!」她漠然的声音,比起她泪流不止的模样更令他心疼。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最起码,我对妳的感情是真的,妳应该是很明白的!」
他的激动和急切的声音,为什么无法流入她的心里了?她也希望能够听得进去,明明她是很爱他的,但是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说什么都已经无法让她的心升温了呢?
「……你让我觉得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我,就像一个小丑……一个很可笑的小丑,自以为得到了全天下的幸福,每天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感谢老天爷所赐予的一切。结果这一切……这一切的背后,是我最爱的人策动的阴谋,而我……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你很爱我吗?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你不是又一次在骗我吗?」她的心是空的,她的回忆沉重得她翻不动了,曾经甜蜜的一切都变得虚伪毫不真实,让她再也分不清了。
「……妳要我怎么做呢?因子,我爱妳。」他亲吻着她的手,紧握着她的手,他沉痛的心情渗入他颤动的手和温热的唇,但他握着的纤细的手指却是冰冷的。尽管要说出来,他已经有心理准备要面对伤心欲绝的她,但是他深爱着她的心情无法传达给她时,他还是大受打击。
她朦胧泪眼什么也看不清,空洞的躯壳更什么也感受不到。过去那些,他深情的眼神是真的吗?对她的疼惜和温柔不是为了利用她吗?……一句「我爱妳」,面对一颗完全粉碎的心,他还认为可以感动她吗?
她抽回了她的手,努力抹掉脸上的泪,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她湿红的双眼一面对他,视线立刻又模糊了。她拚命抹去脸上的泪,「从认识开始,你就准备把我送进于家了,是吗?」
他一怔,深缓地叹了口气。「我承认,一开始接近妳,纯粹是为了布线。为了万一在于氏集团的收购不利时,妳还有用处……」一见她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他马上全身紧绷,整颗心纠结成一团。他紧紧扯眉,「别哭了好吗?是妳说要当一个清楚明白的妻子。不管一开始我的目的是什么,后来我爱上妳,这是事实。」
「我只知道事实是,在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的时候,我还是被你送进于家。」她没有怪他,她现在只是怪自己蠢。
他可以接受她的任何怨言,却无法承受她停不住的眼泪。蓝御天伸手轻触她冰凉的脸,抹去她脸上的泪--
于非因马上把脸别开了,彷佛再也无法忍受他的碰触似的。
他的内心随即翻卷起一股纷乱的情绪,压抑的痛楚无处宣泄,他非要她面对他不可!他扳过她的肩膀,「因子!……妳到底要我怎么做呢?我可以道歉,妳要我将来怎么弥补妳都可以。但是妳知道吗?就因为我爱妳,这么长一段时间我却必须欺骗妳,我的心情也很不好受!」
他充满痛苦的吼声好不容易震动她的人,但是融入那双眼神里的却不是包容和谅解。浮现在她眼里的只有面对他凶恶的表情所呈现出来的畏怯和疑惧。
「……放开我。」她细碎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是她无法再信任的人。
「因子……」她的反应,她眼神里的惧怕,让他不敢置信地全身僵硬!
「放手……」她扭动着身躯,推拒他紧紧抓着她肩膀的双手。
这一放,恐怕他会失去她了……蓝御天脸上匆匆爬过一抹惊惧!抓着她的手非但不放开,更把她拉向自己,紧紧箍锁在他的怀里!
「妳要如何责备我都可以,但是我绝不许妳拒绝我!不管是妳的心、妳的身子都是……都不许妳拒绝我!」他只能用蛮横的方式,用强硬的态度来让她明白吗?他对她的深情,难道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明白?他心里尽管不愿意,但他绝对不能放开她。
她的心是空的,她的身子已疲惫不堪,面对他的「不许」,她连一点愤怒的力气也没有。
只是她的眼泪会不由自主的掉落而已,那位……曾经疼爱她的老人家,以后,她再也不能喊一声「爷爷」。……没有以后了,她甚至没有脸去见他,她不只是什么也不是,她还伤害了他,害他失去了一生的心血所打拚出来的公司,害他连他的亲孙女儿都见不到--
她深埋在他的怀里的身子一下子僵硬,星眸里升起希望。
「御天……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她的声音好不容易重新有了生命的气息。
仅仅是如此而已,蓝御天已经喜悦不已,激动得掀起的嘴角都颤抖,「好,妳说,我都为妳办!」
他小心翼翼地捧超她精致的泪颜,心疼地为她抹去一脸泪。当她肯凝望着他,不再拒绝他时,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他做不到的,他也会去想办法。
「把爷爷……于老先生的孙女还给他,请你还给他。」那么多少能够消抹一点她内心的愧疚吧,多少能够偿还一点爷爷对她的疼爱。
蓝御天温暖而欣喜的脸庞瞬间掉落到冰点!深蓝的眼眸瞇起,「妳可以有任何的要求,只有这点,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已经夺走他的公司,这还不够吗?你知不知道他多么渴望有亲人的陪伴,他……他对我有多好……你知道吗?」在她最爱的男人伤害她时,那位爷爷却打心底疼爱她这个假孙女。「御天……当我求你,你把孙女还给他吧?」
她白皙的手指攀着他的手臂,他冰冷的眼神有一刻的动摇,但很快沉寂。
为什么你不肯接受纪儿?
她是于信鸿的孙女。
她爱你。
总有一天,她会恨我。
你胆怯?
以后,你也许会明白。
在因子决意跟着于信鸿,要离开他时,他已经明白了。所以,为了他叔叔,为了纪儿的幸福,他不能这么做。
「不行。」
他坚决的拒绝,让她好不容易找回的心再一次落到谷底。「为什么?难道恨一个人,你可以什么都不顾了?……连我也是吗?」
「因子,这件事情妳不要管。」他无法对她说明,因为她此刻的心是偏的,她正靠向于信鸿,深深觉得对于信鸿充满亏欠,她想弥补的心情,他心知肚明。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泄漏纪儿的身分。「……也许等过一段日子,妳心情平复一些,当妳冷静下来以后,我可以告诉妳。」
她不信任的眼光瞅着他,声音细细地微颤地指控,「等一段日子,你又有借口骗我吗?」
他瞇起的深沉的眼里写着复杂情绪,「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妳都听不进去了,是吗?」
「御天……我只是希望你让我……对于老先生尽一点力。」她乞求的眼神里发出了无言的讯息,她希望他懂。
「如果妳一定要把弥补他的亏欠和我对妳的感情程度,两者之间画上等号,我绝对无法接受。」她心里面所想的,他确实很懂,也很明白,但是这只是更惹他生气而已。对于于信鸿,他只有恨意。
她的眼神逐渐失去神采,缓缓从他的身上移开。「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了。」
「妳要做什么?」他眼看着她爬下床,步伐不稳。
「……我要走。」他的手一伸过来,她马上避开了。
「妳现在还能去哪里?」他硬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拦腰抱起了她。
「不要!放开我!我不要留在这里!」她使尽力气推着他,却无论如何挣脱不了。
「因子!……妳忘了吗?妳说过,妳永远不会离开我……不管我怎么欺负妳,妳都不会离开我……那只是妳说好听的?」
她空洞的眼神伤黯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淌流。她紧紧蜷缩着手指贴在他胸口,即使内心很想挝打他,但真正要她打人,即使是残酷的他,她也做不出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怎么可以还跟我说这种话呢?……你为什么这样残忍?为什么……」明明错的人是他,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害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我爱妳。」他紧紧的抱着她,亲吻了她一次又一次。他只希望她能把这句话放到心里去,现在再多的解释她都听不进去了。
为什么……他还能够理直气壮说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