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呢?”她一冲进凌家,便拉着管家问。
她那急惊风的态度吓着了管家,管家结结巴巴地回答:“少爷他……他还在上课,还没回来。”
“怎么会还没回来!”敏芊扭头看了挂钟一眼,“都五点半了!”
“少爷说他要留校自习。”
留校自习?!
见鬼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进来了?可他实在选错了时间,现在这非常时期他自什么习嘛!
他不是不爱读书、随便功课烂吗?既然烂了,就让它烂到底,何苦作白费力气的努力?
敏芊怨归怨,在离开凌家后,还是很卖力地招了辆计程车,直直地往凌尔书就读的贵族学校而去。
成何高中究竟有多贵族呢?她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每学期所要缴的学费高达九万块!
真不知道凌尔书的父亲是怎么样的生意人,明知道他不喜欢读书,还让他上那么贵的学府,真是糟蹋钱。
正当她神游太虚时,望向车窗外的眼角余光不小心瞄到一个骑着机车飞驰而过的身影。
咦,那是谁?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看。
该死的,竟然是凌尔书。
“回头、回头!”敏芊急急要前座的司机开回头,“快追那辆机车。”她指着远去的骑士背影,心里犯起嘀咕。
坏小孩,说什么要留校自习!自习他的大头啦,才五点半,他人就在大马路上飙车,真是不要命了他。
“快追、快追,他快不见了,”她紧张兮兮地猛尖叫,搞得司机也跟着紧张兮兮。
这年头老婆捉奸的招数层出不穷,他原来也是见怪不怪,但是这位小姐看起来年纪轻轻,不像是个人老珠黄的黄脸婆,怎么也学起人家飞车逮老公!
而她要他追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也不到二十岁——
看来他们俩满早婚的。
唉,早婚就有这点坏处。“想当初我也是不到二十岁就结婚,人还没去当兵,老婆就挺着个大肚子……”
司机还想用自身经验告诫敏芊少年夫妻该注意的事,但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眼里只看见凌尔书愈来愈小的身影。
完了,她快跟丢他了!
“司机,你车子怎么没有天窗?”敏芊抬头找天窗。
“小姐,加装天窗很贵呐,我一个月也赚不了什么钱,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我是不会装的。”司机“落落长”地讲了一堆,也不管敏芊究竟是听进了多少。
她伸长了脖子,拼命追寻凌尔书的背影,最后没办法了,她只好摇下车窗,把头手伸出去,拼命的喊、拼命的挥,叫着,“凌尔书、凌尔书——”
司机被她的举动吓得半死。
“小姐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很危险啦。”司机焦急地劝着她,“你乖乖坐好,我开快一点就是了。”
敏芊不理他,还是扯开喉咙大叫。
她的嗓门是那么大,行为又是那么奇特,路上的运将眼行人不禁停伫原地,猛盯着她瞧。
凌尔书没听到她的叫声,反倒是被身后传来的阵阵骚动所吸引住。
后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路上的人都在指指点点?
他好奇地看了一下照后镜,竟发现一幕奇怪的景象。
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将头手伸出车窗外,拼命地挥手、鬼叫。
这该不会是在拍“贞子飞车记”吧?!
凌尔书心里毛毛的,不打算多作停留,油门一催,才想飞车扬尘而去之际,蓦地听见有人叫他——
“凌尔书——凌尔书——”
那声音好像是敏芊的!
他好奇地转头去看,那辆女鬼坐的计程车又离他近了一些,这下子他才看清楚车上坐的女鬼,哦,不,是女孩子,竟然是敏芊!
见鬼了!她在干什么?怎么像个疯婆子似的!
他靠边停车,本想骑回去,但这样就逆向行驶了,不得已,他只好把车子丢在路旁,怒气冲冲地跑近,打算质问那个一路疯到底的女人是在干什么!
敏芊看到凌尔书朝她这方跑近,忽地也跳下计程车,但司机却一把拉住她的手。
“小姐!”
“干嘛!你非礼哟!”她直拍打司机的狼爪。
司机觉得委屈。
拜托,“小姐,我是要告诉你,你还没付钱。”他哪是要非礼她呀!
敏芊气呼呼地丢了两百块给他,而凌尔书已经到她面前了。
“你在做什么?”
“付钱 。”他眼睛长得那么圆、那么大,竟然看不懂她在干什么,真是白白糟蹋他妈帮他生了对漂亮的大眼睛。
“我是问你,你干嘛做出那么危险的动作?”凌尔书把她拉到一旁去说话。
好奇的民众还是围成一圈,打算也听听是什么事让女主角不顾性命也要拦住男主角。
而敏芊一听他问起,这才想到自己追着他跑的目的。她急急地拉着他的手臂鬼叫道:“完了、完了,明君要嫁人了……”她正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但——
她看了一下人潮。
哇塞,有没有搞错呀?台北市这么多人闲闲没事干,专看别人谈话!
“不行,这里人多嘴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敏芊拉着凌尔书跑,“你车子放在哪?”
“前面。”凌尔书比比正前方。
她推他上车,自己再往上一跨,告诉他目的地:“去你家。”
他二话不说,载着她往回家的路上去。
为了把握第一时间,她坐在机车上,不管风呼呼地吹着,滔滔不绝地说:“我继母看乔横生追我追得勤,很怕明君让我比下去,所以这几个礼拜一直积极地帮她找金龟婿,而你知道的嘛,她人长得那么漂亮,除非她不愿意,否则的话,想娶她的人可是从台北一路排排排,排到桃园去,咳咳咳……”风灌进她的嘴里,呛得她猛咳。
“你不要说话。”凌尔书的警告从前方传来,“有事回去再说。”
“不行啦,这很急耶。”
“急也不急在这一时。”他努力地劝着她。
看他一点都不急,敏芊觉得这情况更是应了一句古话,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真是的,明君若是嫁给别人了,看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吗?”她嘀着嘴,倒也听话地把话憋到凌家再说。
下了车,她的话匣子又要打开。
“进去再说。”
“别进去了,你听完之后,就马上跟我去我家要人。”敏芊努力争取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不要在这说。”
“为什么?”
“人多嘴杂呀,我可不希望我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被你妹妹抛弃了。”凌尔书给了她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他拉着她往他房里去。
到了他房里,这下够隐密了吧,敏芊小嘴一张,又要说话,凌尔书却抽了几张面纸给她。
“干嘛?”
“给你擦擦汗。”看她流了一身汗,他体贴地送上关心。
没想到她一点都不领情。
翻了个白眼,她啐道:“我更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女朋友都快跟人跑了,你还在这关心一些有的没有的?”敏芊顺手把面纸接过手,随便地在脸上抹了两下,而后问他,“我刚刚说到哪了?”
“忘了。”
“忘了?!”一听到这个答案,她的眼睛像是可以喷出火,“我一路飞车追你,就是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你这个消息,而你却给我忘了!”她咬牙切齿的说,真想把他给杀了泄恨。
本以为听到她这一番慷慨陈词,他会有一些些的惭愧,没想到——
他没有、没有耶!
除此之外,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一副责问她的口气道:“你是说,你要计程车司机开快车追我,而你则像是个爬出电视机的贞子似地一路将头手伸出车外乱挥,就是为了要告诉我,明君她琵琶别抱!”
“对啊。”敏芊点头,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
而凌尔书却怒发冲冠,骂道:“你疯了呀,干嘛为了这一点小事,做出那么危险的事!”他气得吼她。
敏芊眼见自己一番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也火了。
“嘿,我是为你好耶!”他凭什么对她凶巴巴的?!
她横眼瞪他,一根手指头在他的胸膛上猛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亏她追了一路,又付了两百块的计程车费,没想到没换来他的一句感激,反倒是招来他的怒目相向!
咦,不对!
敏芊倏地抬眼看向凌尔书,又问:“明君要嫁人了,怎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没法子的事,你要我着急什么?”
“你疯了呀,说这什么话!拜托,现在天既没下雨,而要嫁人的也不是你娘,是你老婆,是你这辈子最钟爱的女人耶,你怎么讲得像是没事人一样?”
“明君又不爱我。”
“你没问她,怎么知道?”敏芊气呼呼的反问回去。
这下子凌尔书不说话了。
其实他问过,就在明君让她母亲拉着去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他却一点妒意也没有,反而是敏芊有了追求者让他心神不宁时,他便开始质疑起自己对明君的感情。于是,他找了个时间跟明君好好谈谈,后来他才从明君的口里证实,两人的情感只是一时迷恋罢了。
他迷恋明君的表相,明君则是迷恋上自己被人追求的感觉,所以他们俩就这样凑成一对,谈了场恋爱,而这样的爱情并没存在的必要,所以他早跟她分手了,只是敏芊还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瞒着她,那是因为……因为……
凌尔书看着眼前并不出色,但却明亮、有朝气的脸蛋。
好吧,他承认,他喜欢上这个大他两岁的姚姚姐,可她心里没有他呀,现在在她的心中就只有一个乔横生。
虽不知道乔横生在她的心里有多重要,但是她的现任男朋友是乔横生,是不争的事实,他总不能在自己处于弱势的时候,跟她表明心迹,是吧?
“你眼珠子直溜溜转是在干什么?”敏芊狐疑地问。
“谈谈你和乔横生吧。”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谈我跟他?先生,你不会是受到太大的打击,所以脑筋不正常?”敏芊装模作样地拿手去摸他的额头。
凌尔书将她的手给拉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很落寞。
看来他还是很在意明君的。敏芊的心里如此推测。
可是,要是他真的在意,他为什么不努力争取呢?
“你跟明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母亲不喜欢我不就是个问题。”凌尔书随便找了个借口,打算这么敷衍过去。
“喂,你不会真为了我继母反对就打退堂鼓,不追明君了吧?!”
“这也算是个理由。”
“可是为了这个理由就放弃心之所爱,好像太牵强了点。”
“不然我怎么办?叫明君不理会她妈妈,然后跟我私奔,这才叫做‘为爱勇敢’吗?”
“不需要做得那么激烈,但是……好歹你也积极一点。”
“怎么积极?”他反问她。
她认真地想了一下。
有了!
“你觉得生米煮成熟饭这戏码怎么样?只要你跟她发生关系,我继母就不得不认同你们的爱情。”
“大姐,你连续剧看多了,这年头什么都可以再造,你真以为我跟明君发生了超友谊关系,就能顺顺利利地谈恋爱吗?老古板。”凌尔书忍不住嘀咕了声。
敏芊气得哇哇叫:“喂喂喂,我听到了。”
“就是要让你听见,省得你老是出一些馊主意要我照着做,我真照着你的法子试,还不犯罪呀,”“犯什么罪?”
“大姐,你继妹还未满十八岁是吧?我跟她若发生性关系,可是诱拐未成年少女耶,你真舍得让我去吃牢饭?”凌尔书弯起两根指头叩她脑袋。
“晓得了,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打得我头疼,脑袋也不灵光了。”敏芊哇啦哇啦地抗议。
“不灵光才好,省得你老是乱出馊主意。”凌尔书将书包甩到床上,随手挑了张CD放来听。
“嘿!你还有心情听音乐?”
“不然怎么办?难道我真要为了你继妹茶不思、饭不想,为伊人消瘦,你才甘心?”
凌尔书语态轻松,看不出有伤心的迹象。
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爱明君了吗?”敏芊试探性地问。
她这一问,令他警戒心又起。
他晓得敏芊的脾性,既固执又古板,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不喜欢明君,反倒欣赏她了,这思想属于“阿嬷级”的小姐铁定给他按个用情不专、见异思迁的大帽子扣在他头上。
真到那时候,别说当她男朋友了,就算是普通朋友,都是件想都别想的事。所以,对于她的好感与情意,他只能智取。
“怎么想个问题都想这么久?”敏芊皱眉直望着他看。
他无奈的只好采取哀兵之姿。
“其实我是喜欢明君的,但是迫于情势,我一个穷小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家很有钱。”
“但都不是我的钱呀!你可能从你继母那里听过我的身世吧?我母亲是我父亲众多妻妾中的一个,我爸光是老婆就有四个了,更别说是养在外头的姨太太。我大妈是个强悍、精明的女人,所以凌家的继承权是铁定落不到我身上。”
才怪,其实他爸的妻妾虽不少,但是能干的却没有几个,他父亲的大小老婆,不是生不出儿子,就是生了儿子不争气,像他就数其中一个,不过很抱歉,他凌尔书不介意这个,因为他好巧不巧长得跟他爷爷极为相似,这叫隔代遗传——
本来遗传基因要怎么跳也是老天爷才管得到的事,容不得他在这大放厥词,偏偏他奶奶钟情于爷爷,就算爷爷都已经不知道投胎转世几次了,奶奶还是对爷爷念念不忘。而奶奶望不到爷爷,只好拿他这个小孙子来望梅止渴一下。
为此,他虽不是嫡子长孙,却是内定的凌家继承人——这是就算他爸不爱他妈也改不了的事实,不过外界不太清楚就是了。
凌尔书刻意把自己的处境说得可怜,以便勾引出敏芊的同情心。
敏芊果然上当了。她安慰他说:“明君她不介意这个。”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反正你就努力去挽回她的感情就是了嘛。”
“可是她若是不介意我没钱,那她怎么会要跟别人结婚?”
“那不是她的主意,是我继母的错,我继母贪钱攀权,但明君不会呀。”
“可是明君是她的女儿,而且又是个孝顺的女儿不是吗?那她母亲说的话,她哪有反驳的余地?”凌尔书说出实情。
敏芊想想也对。
明君要是有自己的思想,肯为自己的幸福去努力,那么今天她跟凌尔书的感情也就不会走得这么艰辛了。
“唔……这的确是个难题,可是你不能这样就放弃她了呀。”在敏芊的观念里,这世上没什么难事,只有肯不肯做的决心。
“我没打算放弃。”
“真的?!那你有办法了吗?”
“你觉得如果我设法让明君发现,其实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她母亲还来得重要,那她会不会抛下一切跟我走?!”
“唔,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因为她又不是明君,“不过,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你可以试试,但是,你要用什么办法让她知道她自己的心意?”
“我让她吃醋。”
“吃醋!吃什么醋?”
“我另结新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