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曼骞口气很差,慢慢恢复正常生活的她,没料会在杂志社楼下碰到那个最不想再见的男人。“一个礼拜没见,你的工作还顺利吧?”翟昊晖努力把话说的自然流畅。“我想,如果你有空的话——”
“没空!”方曼骞想也没想便打断他,漠然地越过他壮硕身躯,继续向前走。
“等一下!”翟昊晖一个跨步拦阻她。“我们之间……需要继续这样针锋相对吗?”
“不然呢?”方曼骞瞠着坚定的眸,对迎他难得热切眼神,平和清楚道:“翟董,你期待我是什么态度?死缠烂打巴着你不放吗?很抱歉,我没那么多空闲。”
“好好好,你生气、你不高兴我都了解。”他试图温和与她沟通。“但存在我们之间的不是血海深仇,我只想付出一点关心……你不能稍稍开放胸襟接纳吗?”
真是跌破一堆人眼镜,曾几何时,叱吒风云的翟昊晖,会在任何人面前放过低姿态?
“唉!”方曼骞武装自己,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我觉得没有必要。既是不同世界的人,何不回归各自生活的范围?”
“如果不让我多关心你,我会过意不去。”他声音大了,没有吃过任何闭门羹的经验,也不容许别人贱踏自己高傲自尊,方曼骞始终冷漠令他火气扬升。
“那你尽管当作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存在就好啦!”她仍是不领情。“拜托,请你别耽误我的工作,我采访快迟到了。”
“我送你。”他轻握她的手臂,态度坚硬。“有些话,我想跟你谈谈。”
看看时间,确实已紧迫得不容她搭乘大众交通工具,方曼骞心想工作第二如果能准时到达目的地,他想谈什么就谈好了。
“那就麻烦你了。”她泰若自如地坐上他的车,翟昊晖出人意表还替她开关车门,并体贴地为她系好安全带。
“谢谢。”这些细微的动作,连方曼骞都直觉不可思议。
当然,一直跟踪在他夺目宾士房车后面的女人,也清楚地看到这一幕。
躲在小巷口的易翎翎,诧异得嘴巴差点儿合不起来!
此等温柔体贴的表现,岂可能出现在强势的翟昊晖身上?亲眼目睹两人的亲昵演出,似乎就是证明打听来的小道消息确有几分准确。
好一阵子,翟昊晖对自己不再感兴趣,连正眼都不看的不理不睬,全是因为被那小狐狸给勾了魂?好啊——她双手交抱,恨得咬牙切齿。
“哼!管你是什么来路?只要是挡到我易翎翎的路,就算是开坦克,老娘我一样给你铲得光溜溜、杀得你惨兮兮!”
☆☆☆
“你有什么话想说?”
不是第一次同车,方曼骞仍然不习惯一直沉默的冷凝空气。
“你也会好奇?”他深情凝睇她眸中的晶亮。“还是你期望从我口中听到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方曼骞没趣低下头,默默地把玩手袋上的小吊饰。
“哎,这些天,我总是觉得心里不舒坦,好像挂着什么事情——”
“……我猜,是你还惦着欠你五百万的那个女人吧?”方曼骞不着痕迹的侧面推敲。“没逮到人之前,你当然无法了结心事。老实说,我很好奇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真怪……”他匪夷所思对她一笑。“你真是个很奇特的女孩子。此时此刻,你不关心自己,却还有心情打听别的不相干人士?”
不相干人士?方曼骞闻言心中感慨无限……
与翟昊晖结成这段孽缘,全拜这位“不相干人士”所赐啊!
命运总是无情捉弄,当初方曼骞哪里又想得到,牵起这段孽缘的人,竟是失散的亲人?!
如果没有她欠下五百万为开端,或许终其一生,方曼骞都不知道在世界上,竟还有个双胞胎姐姐的存在!
“唉……都是命啊……”不知该怨,还是该喜?
方曼骞想着此时不知在何处颠沛流离的亲姐姐,除了无奈叹气,又能如何?
“好端端地,你叹什么气?”翟昊晖眷恋地在她绝美的脸蛋上流连忘返。
“我发现你很爱叹气,跟小秋完全不同——她啊,只有拿她没辄的朋友会一直叹气,在她观念里,大概除了‘死’这件事最严重,其他都无关紧要。呵,连男朋友被别人抢了,都还安慰自己,男人玩腻了就会回家——”
是吗?同父同母同时孕育出来的生命,竟有天壤之别的个性差异?
方曼骞努力在脑海拼凑姐姐的样子,心疼姐姐艰辛的成长背景,禁不住追问:
“你还没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生活的好不好?快不快乐?”
“说来话长……有一次公司忙到焦头烂额,我累得想找个地方躲,暂时逃避工作压力,碰巧撞进她开的咖啡厅里……
那个店很精致、很清静,也很特别,又不会碰到熟人,真是我最好的避风港。
加上小秋是很有趣的女孩,跟她说说笑笑很容易放松压力,之后我就常去,慢慢地大家都混熟了。”
“她本名是什么?”方曼骞继续问:“是哪里的人呢?”
“哎,这个你就问倒我了。小秋是她日本男友帮她取的小名,至于她真正的身份我们都不知道,若知道的话,当初她拿走五百万怎会追不回来?!”
“呵,你也是怪人。对来历不明的女孩那么慷慨,出手就是五百万?被骗实在不意外……”
“你是在挖苦我没智商吗?”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方曼骞促狭一笑。“借钱给来路不明的人,本来就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你拐着弯骂人?”翟昊晖沉了沉脸色,略顿一下说:
“好吧!说穿了,我是太相信朋友。那时,她说要收起咖啡厅,因为男友在日本读书又做生意欠了一屁股债,一定要卖房子去还,我舍不得少掉休息的好地方,就答应借她五百万投资,前提是让咖啡厅继续营业。”
“她答应接受你的条件?”方曼骞可以粗略了解姐姐大约是什么个性的女孩。
爱情,是她生命中极其重要部分,会卷走巨款,八成也跟男人有关。
“何止答应?差点儿没跪下谢我,她对我感激到痛哭流涕,直说我是她的大恩人,再辛苦也要为我把咖啡厅经营下去。”
“结果事实与誓言完全走样?”
“说过的每句话言犹在耳,她却在隔天人去楼空,连房子都卖掉,根本是预谋要骗钱!一想到她的虚情假意,到现在我觉得怄到要爆血管!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你说得太过分了!”不悦地皱起眉,方曼骞直接替亲姐姐辩解。“你都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怎么可以随便定人家的罪?搞不好人家有苦衷……”
“噫?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替不相干的人说话?”
翟昊晖对她反常行为感到不解。“你又不认识她,哪知她是耍手段?还是有苦衷?难不成小秋她托梦给你?!”
“没有啦,纯粹好奇而已。”她闪躲他的追问,又忍不住想为姐姐求情。
“其实,五百万对你而言不是大数目,老记挂着只是动气而已,不如当是慈善乐捐,不要再追究了。”
“你说的是!”他同意地点点头,又意味深远地看着她。“如果我早看开,也不会伤到无辜的你。老实说,我一直想补偿……”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幽微道:“你补我什么都没用,只想劝你:放别人一马,同时也是放自己一马。”
“呵呵,大概没有女人像你,可以把名、利看得那么淡……”翟昊晖感觉愈来愈被她的善良心地吸引。
“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幸福不是得到比较多,而是要求得比较少。”
“这是你的生活哲学?”翟昊晖细细咀嚼这句有深意的话,吐出肺腑之言。
“曼骞,我没遇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好像你过的日子特别有意思?或许我应该向你学习!”
“呵,别开玩笑了吧。翟少爷,你过你的富豪生活,别折煞我。”
方曼骞不相信地低笑道:“很多时候,我都在苦中作乐……哪来什么哲理?”
不同过去接触过的女人,什么都不奢求的方曼骞,整个人脱俗得像出水的莲,亭立淡雅让人不忍释手。
“你不信我说的话?”他诧异反问:“我给你的印象真那么差?”
“确实不很好。”方曼骞坦诚道:“早说过我们分属不同世界。”
“没关系,我不怪你。总有一天,你会看见我的诚意。”他信心十足。
“到了。”她指着前方建筑物。“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谢谢!”
“一个人要多小心……”
她下车前一刻,翟昊晖蓦地牵住她的手,温热掌心紧包她的小手重重一握,并温柔叮嘱,“不要太累了,工作完成早点回去休息!”
“好的,我知道。”方曼骞抽回手,有些依恋不舍……
这不是相知相许的恋人才有的窝心交流吗?他真切关怀口气不像是应酬啊!她边走边想着,顿时脸酣耳热!
天啊!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上车前,她还摆明跟他划清界线,坚持冷漠武装,绝不让他越雷池一步啊!
怎么才短短一段路,一段不长的交谈,他已成功卸除筑在她心中的那座高墙?!
方曼骞不可置信摸着滚烫的脸颊,心中轰隆乱撞的小鹿令她全身都兴奋轻颤,原来,爱情发生可以在最短的瞬间,当爱情来的时候,由不得你说要或不要的!
摇摇头,她仍旧不愿承认那快速在心底滋长的情愫。
她一面向前踱步,从头到尾把认识他的过程想过一遍,因为那场误会,他曾对自己使过最卑劣的手段,就算翟昊晖再出色优秀,她是彻头彻尾都该把他恨之入骨
方曼骞努力想恨他,想撇开他因愧疚而对自己展现的种种柔情万千,然而,经过他谈论和姐姐的相处,知道他对朋友的重情重义,再思及无依的亲姐姐曾受他照顾不少……
她看到另一面的翟昊晖足令人欣赏动容,不争气的自己终是软化,守不住心中堡垒,让他占据了心城中充满柔情爱意的角落。
☆☆☆
后来,方曼骞和他之间形成一个默契。
如果翟昊晖有空,而方曼骞刚好在外面进行采访工作的话,他会到她工作地点接送,两人行迹曝光几次以后,许多财经界人士都知道昊锴的翟董事长,正和一名小记者交往,八卦传闻常是又丰又辣,各种夸张的小道消息四处窜流。
当昊锴的营业大厅,传出董事长很快就要迎娶出身微寒的小记者时,那曾经对翟夫人宝座志在必得的易翎翎,差不多濒临抓狂崩溃!
易翎翎在办公室如坐针毡,那些来来去去的客户,似乎都把自己当笑话看。
连原本最听话的两个柜台接待员,也不把她看在眼里了。
“我找翟董!”还在股票营业时间,她沉不住气冲来,脸色难看。“小芙,你是聋子啊!快帮我通报啊?”
“不必了啦,我们翟董出去了。”
“他去哪儿?跟谁出去?去多久了?”她还继续颐指气使。“是跟那个方曼骞吗?”
“对不起,公司规定,老板行踪恕难奉告!”小芙不客气还以颜色。
“你!你这死丫头!看我怎么修理你!”
“唉哟,易大姐,你别做春秋大梦了。那老板娘位于现在有人坐了,你凭什么修理我啊!”
“好!你等着——”易翎翎气得发抖,说不出话。索性埋头就往电梯冲去,她相信翟昊晖在。
她一定要见到翟昊晖,要问问他是哪根筋拐错?
居然放掉她这么内外兼具的好对象,反而要个穷酸的烂丫头!
“你跑上来干什么?”寇哲维冷冷问着。
“是你?翟昊晖呢?他在哪里?”她激动问:“你快把他挖出来!”
“你发什么神经?现在是上班时间,你的客户不用管了吗?”
“我问你——”易翎翎根本是天塌下来也不管了。他真的会跟那个女人结婚吗?”
“不干你的事。”这问题也是寇哲维心中的痛点,虽然放弃公平竞争,不表示心中不再喜爱方曼骞。
只是他心知肚明自己赢面不大,不想自讨没趣。
“你像个男人好不好?在他鼻翼下苟且生活十几年,你不觉得窝囊吗?翟昊晖给你多少好处?还不就是利用廉价友情!到头来,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拱手让人,你有没有一点像男人?”挑拨离间、制造矛盾是易翎翎最大的专长。
她听说寇哲维也喜欢方曼骞,碍于老板权威只得割爱。如果能联合他的力量,拆散他们的可能性,比自己单打独斗大多了。
“你发什么神经病?这里没有你开口的余地——”寇哲维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她说的话确实戳中他的痛处!
“我说的对不对你自己心里有数!光看着喜欢的人在别的男人怀里,自己躲在暗处哀声叹气,我一个女人家都懂得勇敢争取,你呢?哼!除了装乌龟,看你也拿不出什么好本领,像你这种男人,是我也不会爱……”
易翎翎故意激怒地,鼓动他心中堆积已久,对翟昊晖的不满蠢蠢欲动。
“寇哲维,论资质才干,你不比他差,你最大的失败在轻易退让,如果你还继续任他予取予求,这辈子注定仰人鼻息!财富你没分,女人也只有拣他剩的……”
“说够了没有!你给我滚!”寇哲维涨红双颊,大口大口喘气。“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滚!”
“不用赶我,我现在想帮你,顺便也是帮自己。看你有没有兴趣听 !”
易翎翎咽不下被踢出局的这口气,就算抢不回男人,抢不到名分,至少不能让别的女人拿到自己拿不到的。
“你想怎样?”寇哲维咬着唇,双手握紧拳。显然她的激将已经成功了。
“看你啊,你我目的不是一样的吗?”她冷笑道。
“就算你能帮我得回方曼骞,昊晖也未必要你!”寇哲维不客气道。
“那你是太小看我了!不管翟昊晖多精明睿智,他终究也只是个男人而已。你别忘了,收服男人是我最大的专长。”
“易翎翎,你真可怕!”他心中剧烈交战,怎么说都是十多年好友,要横了心毁坏两人的友情,的确需要勇气。
“你还在犹豫?”她不耐烦摇手。“朽木不可雕。没用就是没用,唉——性格决定命运,像你这种男人,注定要为人作嫁,永无翻身之日!我走了!”
“等等!”寇哲维禁不起她的一再刺激。“你有什么构想,先说来听听吧!”